浮南取來裝銅獸的匣子已經裝得沉甸甸的了,她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囤積癖,比如之前攢錢的時候,她就會將骨幣都堆在陶罐裡,現在阿凇將這些銅獸給她,她也都存在同一個鑲金匣子裡。
這些無數魔族趨之若鶩的權力象征,有時會被浮南取出把玩——阿凇說給她玩了,她也就真的玩了。
魔域下層很大,阿凇花了數年,也拿到幾十枚銅獸了,但不過占領了魔域下層三分之一的領土。
他上戰場,攻下城池,免不了受傷。他受傷,浮南一直是不知道的,因為他修煉了幽冥經,有了幽冥之體之後,自愈能力極強,在回來見浮南之前,他會特意等自己的傷好。
阿凇知道,浮南若是知道她受傷,一定會嘮叨,他不怕念,但浮南總是會情緒低落好幾日。
魔域下層分布著無數城池,並不是每一座城池都是可以輕易啃下的肉,其中也有許多硬骨頭,距離浮南將阿凇撿回來,他修煉幽冥經不過數年而已,甚至還沒經過第二次輪回重塑軀體,與魔域下層其他的城主相比,他算得上稚嫩。
所以這一日,他受的傷格外重,就連幽冥之體都沒辦法快速幫助他愈合身體。
在擴張的這幾年間,阿凇並不隻會殺戮,相反,他比魔域下層很多上位者都更仁慈,他的眼界廣,麾下招攬了許多人才,除何微之外,還有其他有能力的魔族。
他這樣的邪魔,若是存著心要欺騙、操控他人,輕而易舉,他的手下都對他忠心耿耿。
或許隻有在麵對浮南的時候,他才笨拙得惹人發笑。
他受傷回來的那日,浮南還在遠燼城的城主府中處理事務,她一向是不管這些雜事的,若是有什麼提議文書,她隻會交給阿凇,再交由何微執行,隻是這段時間戰事繁忙,何微也沒空管了,浮南才頂了上來。
她工作到很晚,在夜裡搖晃的燭火裡抬起頭,悠悠打了個哈欠,覺得有些困了。
茉茉在她身後聽見她打哈欠,便連忙迎了上來,問道:“浮南姑娘要先去休息嗎?”
“我把後麵這些看完。”浮南揉了揉眼睛。
她話音剛落,自清寂的殿外便傳來濃濃的血腥氣,浮南一愣,放目看去,便看到一位高大的男子將阿凇給扛了回來,他昏迷著,全身是傷,垂下的手裡還攥著一枚不知模樣的銅獸。
何微也受了傷,他的白衣上染著血,唇色蒼白,攏著袖子,踉蹌地走了進來。
在他們身後,跟著一男一女,那魔族的女子身著一身粉色衣裳,肩上背著藥箱,另一位魔族男子則身著黑色鬥篷,未露出麵龐。
他們都是阿凇麾下的追隨者,浮南與他們都相識,但不算熟,她畏生。
她放下手裡的書簡,連忙奔了過去,背著阿凇的高大男子名為辛棘,是除何微之外修為最高的魔族。
“他怎麼了?!”浮南伸出手,想要將阿凇從辛棘手上接過來。
她將阿凇從怨川儘頭撿回來的時候,他也是這般淒慘模樣,怎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都變得那麼厲害了,他還會受傷?
浮南的細眉心疼地蹙起,但辛棘沒有將阿凇交到她手上。
在阿凇這些追隨者眼中,浮南隻是阿凇的救命恩人而已,並無什麼用處。
“浮南姑娘,給城主大人騰出些位置來。”辛棘沉聲,嚴肅說道,他讓開身子,沒讓浮南碰他。
魔域下層的魔族崇尚殺戮,醫者極稀缺,就算有,醫術也蹩腳。浮南醫術不算好,但也比魔域裡大部分的醫者厲害,加上她的配藥能力極強,阿凇傷她處理起來遊刃有餘,但所有人都不知她有這樣的能力。
浮南看了辛棘一眼,並未反駁,隻是眉頭還是皺著,辛棘身後那粉裳的魔族姑娘已走了上來,她的麵如桃花,隻柔聲對浮南說:“浮南姑娘,讓我來吧。”
浮南知道阿凇有幽冥之體,連幽冥之體都無法自愈有多可怕,她無法想象。
她轉過身去,將殿後的床榻鋪好,辛棘已背著阿凇,將他放在床上。
何微攏著袖子,與另一位黑袍魔族也跟了上去。
阿凇滿是鮮血的身子落在床上,浮南靠了過去,想要查看他的傷勢,但她身後何微的嗓音響起。
“浮南姑娘,城主大人受傷極重,你還是先讓一讓,讓專業的醫者過來看吧。”何微扶了一下麵上的純白麵具,扭過頭對那粉裳魔族姑娘說,“方眷姑娘,您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