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要是非得上樓不可,她就四肢並用地爬上樓梯。
……準確地說,應該是“三肢並用”。佩斯利在心裡給自己開了個寒冷的玩笑。
但等她上前幾步,立刻發現了一點異常。
廢棄建築的大門口隨意扔著許多空蕩蕩的酒瓶和煙頭。前幾天剛下過雨,泥濘的地上全是雜亂的腳印,顯然時常有人在這裡進進出出。佩斯利順著腳印稍微走了一段路,看見幾蓬枯敗的雜草間有一堆熄滅的篝火。
佩斯利彎腰探出手指,一股淡淡的暖意飄上來,火熄了沒多久。她沿著新鮮的腳印和拖拽的痕跡繼續向前,來到一個被石頭圍起來的蓄水池旁邊。
她向下望去,發現池子裡裝的不是水,而是人。二十幾個生死不明的人一層層疊在一起,把不算深的水池擠得滿滿當當,讓人聯想到宜家商城裡裝了滿滿一購物車的毛絨玩具。
“……”
佩斯利用手杖戳了戳最上麵的那位,對方發出細微的哀叫聲。這個男人喘氣時胸膛的起伏很不正常,大概斷了好幾根肋骨——但活得好好的。佩斯利鬆了口氣。與此同時,她還聞到一股熟悉的、甜膩的味道,這讓她嫌棄地後退兩步。這個水坑裡的人身上全是這種味道。
海/洛/因。這是一群毒/販。
佩斯利轉身,看見半邊被夕陽籠罩的大樓,細長的窗戶黑乎乎的,仿佛無數幽靈尖叫著張大嘴巴。
至少我不用和蓄水池裡的家夥打交道。佩斯利這樣想著,抬腳走了進去。
正如佩斯利所猜測的那樣,廢棄大樓是個製/毒/窩點。不過這裡麵應該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搏鬥,一個人也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丟得到處都是。佩斯利走過奇形怪狀的玻璃器皿,繞過一大灘詭異的不明液體,再艱難地翻過一個迎麵倒下的大鐵櫃子,進入狹窄的走廊。剛準備爬樓梯,餘光中一扇半開的門吸引了她的注意。
佩斯利走過去,在門口停了一會兒,隨後用手杖輕輕推開門板。夕陽最後的餘暉從上方的排氣窗外泄漏進來,勉強照亮了這個低矮的雜物間。一個男人坐在排氣窗下麵,直愣愣地與佩斯利四目相對。他死了沒多久,粘稠的血從額頭上的彈孔裡流出來,像植物的根莖一樣蔓延至屍體的每一個角落。
“……”
佩斯利握緊手杖,艱難地把視線從屍體上挪開,口中輕輕念叨著:“好吧……歡迎光臨。”
渡鴉淒厲的叫聲在耳畔響起——一個警告。佩斯利心頭一跳,汗毛倒豎。她迅速回頭,背著光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此刻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身後。
在佩斯利準備攻擊的前一秒,那個男人舉起手:“呃……你好?我沒有惡意。”
這是個年輕男人,穿著熨貼的西裝,戴一副小小的圓墨鏡。他舉起手上的盲杖向佩斯利示意自己的身份,隨後用溫和且有些靦腆的聲音說道:“你可以叫我馬特,我是個律師。我今天帶了名片……抱歉,我要找一下……”
佩斯利沉默地看著他不緊不慢在西裝外套上四處摸索,背後則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荒誕感。最後他掏出一張硬紙卡片。佩斯利把手杖橫在身前,慢慢接過名片掃了一眼。
馬修·邁克爾·默多克,尼爾森·默多克事務所。底部是兩行盲文。
佩斯利看看名片,再看看馬修:“盲人?”
馬特大度地笑了一下:“是的,當律師的盲人不多,但我覺得我做得還不錯。”
“我不是這個意思。”佩斯利盯著馬特的眼鏡,“你麵前的房間裡有一個死人。我覺得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哦……”馬特愣了一下,“這是在審問我嗎?”
佩斯利沒有回答他。她麵朝著律師,把對方的名片塞進口袋,輕手輕腳地退進儲物室:“剛剛那句話?不是。接下來才是——你沒有驚訝,所以你知道這裡有死者。我進來的時候,你躲在哪裡?偽裝成殘障人士是你的策略?”
“不……我真的是——”
刺耳的警笛聲突兀地衝進樓宇間。佩斯利回過頭,此刻太陽已經轉去了地球的另一邊,從排氣窗中間擠進來的光換成了紅藍相間的警燈。在場的兩人在警笛的催促聲中靜默不語。佩斯利的肩膀垮了下來,有些懊惱地問道:“你報警了?”
“我沒有。”馬特神情專注,他微微側過頭,似乎在聆聽什麼。佩斯利看向另一邊,黑暗的樓道裡,噩夢一樣的影子緩緩浮現出來。直到此時,黑夜的寒氣才攀上佩斯利的小腿。
“是我報的警。”蝙蝠俠用低沉的聲音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