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她認為我該做到的就一定會對我嚴加管束,比如她會要求我把自己的房間收拾整齊,自己的碗筷洗漱乾淨後擺放到該擺放的位置,自己產生的垃圾一定要走到垃圾桶旁邊才可以扔進去,還有穿了不到兩天的“新”衣服也要分批放進洗衣機,以及按她鮮有的中文原話來講“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所以我隻要在她的視線範圍以內活動絕對會以她要求的標準完成,還有走路再累也絕不可以腳下拖拖拉拉地產生刺耳難聽的聲音,包括冬天在家裡腳上穿著厚厚的棉拖也不例外。
她對我唯一的“關心”大概就是在商場裡幫我選衣服,她會選擇最好最合適我的衣服鞋子讓店員抱去櫃台結賬,幾乎每次換季逛街回來都能在客廳看到可以繞一客桌的賬單。
我最難忘的當屬每次結賬時她瀟灑的氣場,從她手裡遞出去無數次的會員卡我至今都回憶不起來到底是什麼顏色,或許是因為和店員一樣被她獨特的氣場所震撼,每次離開櫃台後我都能感受到身後人們向我們投來的豔羨目光。
她的穿衣風格偏成熟化,印象裡的確是深色係服裝居多,因此我的衣櫃裡也是黑色咖色深藍色衣服占多數。
可即便她的外表總是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但是她的患者卻對她有著和第一印象截然不同的評價,不隻是那身與私服不同的親民的白大褂,更是她對待患者的態度。
雖然不是親生母女,但是兩個人待久了多少會有些相似,不僅是在外待人處事的氣場與態度還有本該沒有任何關係的臉。
我鮮少見她笑,尤其是對我,哪怕是和睦的鄰居,友好的客戶,黯然的患者,他們亦或是她們都見過她不同情感的笑容。
我最喜歡她對患者關切的眼神,那是一種久違的感覺,畢竟我也曾得到過,不過那是很久之前,還是跟她不熟悉的時候,我當時天真地以為眼前的女人就是我的媽媽。
我曾妄想過那些溫柔本就隻該屬於我一個人,甚至嫉妒那些獨享她溫柔的患者,每當這時我多希望我也可以患病,也可以坐在她身邊與她對視,我可以想象到她的目光該有多柔和。
雖然分開後離開她感受到了久違的輕鬆,也交到了不止一個真心以待的朋友,可我卻高興不起來,或許是對練習生生涯的無限迷茫,也或許是深夜失眠時對“媽媽”的無儘思念。
每年過年都會去她在中國的家,每次麵對兩位老人我才會感受到很久沒有感受到的溫暖,他們甚至會比她對我更加溫柔,在那裡的親戚孩子也比在國外時的同胞夥伴更加純真樸實。
從去年過年開始,我和她就開始在不同的地方回中國,我是在韓國,她是在美國。
前年是我們分開的第一年,去年是我們最忙碌的一年,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去機場,第一次自己一個人過安檢,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坐飛機,可心之所向的歸處卻是同一個家。
去年過年回家時她對我說的話幾乎都是對作為練習生的女兒的鼓勵,今年過年回家時她對我說的話卻少了許多,生疏的樣子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出道後第一次回到第二故鄉竟是為了工作,一邊遺憾一邊慶幸,遺憾是對長大的地方的愧疚,慶幸是她一切都好。
如果真的是因為她而放下工作飛奔回家,整個過程我會不安,會慌張,會恐懼,它們都源於我對她的關切。
當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再次見到她的時候迎來的是從未在她臉上見到過的笑容,這份笑容並不是之前最想念的關切,也不是久違的溫和,而是怎麼也沒預料到的飽含熱淚與欣慰,情意與懷念。
可我卻仿佛離開了她,不隻是距離,還有心。
我早已習慣沒有家人關心,沒有親情圍繞的生活。
我總會認為我是她塑造出的一個優秀的完成品,我的名字也是她給我改的。
“就叫南優吧,你是在中國南方出生的。”
最開始她問我的名字時我想的是那個幽怨又熟悉的名字——恩宥。
可我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恩宥恩宥,降恩寬宥。”
我是一個從家裡人見到後的那刻起就被動抉擇好一生的人,唯一的良知僅是老人家心慈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