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那麼多人,收起你那無用的憐憫心。”
第一次看到陸峙這個樣子。
印象裡,他從來都是神色寡淡的像杯涼白開,從不曾如此疾言厲色。
蘇墨從來都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非黑即白,愛恨分明。
這種優越又帶著蔑視的語氣換做另一個人她都會直接懟回去。
可陸峙站在人群裡沉默不語的模樣深入她心。
此時他眼裡盛著倨傲冷漠,但她莫名覺得這樣的他才是卸下了防備,而這句帶著警醒的話已經是耗費了麵前這個人的所有力氣。
那時,天真的少女並不理解什麼叫無用的憐憫心。
蘇墨的眸光一如既往清澈純粹,她說:“不用擔心我。”
一拳打在棉花上。
居高臨下俯視著她的人,是他。
陸峙卻覺得有種自卑感油然而生。
就好像一個溫柔強大的神明憐憫著眾生,而自己也不過是這眾生裡渺小的一粒塵埃。
落差太大,難以企及。
他神色僵住,直直地盯著她,瞳孔像化不開的沼澤,漆黑一片。
過了許久,轉身大步向前走去。
沒辦法反駁的是,落於俗套也會向往美好與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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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蘇墨像真的是為了告彆似的,幫年紀大的人搬東西時格外賣力。陸峙始終一言不發,眼神陰鬱得像梧江市雨季連綿不斷時,烏雲滿布的天。
但,在蘇墨搬得費力時,陸峙還是會去默默幫忙。每當這個時候,蘇墨都會看著他笑,然後對那些爺爺奶奶說:“以後你們可以找他幫忙。”
陸峙不懂她是如何這麼肯定,確信他一定會幫那些毫不相乾的人。
她以為自己很了解他麼。
還是以為他也和她一樣,喜歡多管閒事。
物資很快就分配完畢了,就剩蘇墨還沒領,她沒叫陸峙,一個人清點數量。
誌願者小張問陸峙,“走嗎?”
“你先去車上等我,”陸峙沉著臉看著某處說:“還有一戶。”說完,抬腿走了過去。
感覺到頭頂一片陰影落下,蘇墨抬起頭,臉上的表情絲毫不意外,她好整以暇地看著陸峙,眼神無一不是在說“看吧,我就知道你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陸峙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二話不說拿了一個袋子將那些東西全部塞了進去,也不和她交流,拎著東西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臭弟弟。
蘇墨在心裡笑罵了一句,追上了他的步子,“今天沒用推車,重不重啊?”
陸峙不語。
她繼續追問:“要不要給我拿一點?”
見他仍是不回應,蘇墨也沒再繼續說這個,兩人並排走了一會兒,她才慢悠悠地說:“你這樣子隻會讓我覺得你已經把我當朋友了,不想讓我去危險的地方是在擔心我。”
“我去了方艙醫院之後,以後就沒人陪你說話了。你也可以微信找我,不過我不確定去那裡之後忙不忙,要是沒回你,你彆生氣。”
他冷冷地睨著她,一言不發,她卻還是不管不顧嘮叨著:“到時候我媽媽會出來領物資,你可以找她講話,不要一個人悶著,容易悶出病”
忽然,蘇墨頓住腳步,意識到什麼,問:“你是在舍不得我嗎?”
他馬上反駁,“不是。”
蘇墨小聲嘟囔,“那你管我去不去呢?”
陸峙腳步頓了一下,側頭,眼神疏離像在看一個陌生人,“隨你。”
真是個彆扭的孩子。
蘇墨欲將他手中的塑料袋拿過來,可拉著袋子的那雙手並沒有撤開。
“怎麼,今天不嫌重了?”陸峙今天說話像是帶了刺。
蘇墨看他這樣有些想笑。
“嫌啊,你同事不還等著呢,讓彆人等太久多不好。”
陸峙深深地看她一眼,隨即鬆開手轉頭就走。
因為太重了,蘇墨身形往下一沉,她往上掂了掂索性抱在懷裡,對著他的背影喊道:
“等解封我們再見啦!要是想姐姐了,可以打電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