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媽氣的伸出手指在江檸額頭上用力一戳:“你就記得我打你,我打你兩個哥哥怎麼沒見你說?”
她是帶著怒氣戳的,戳的江檸頭像皮球一樣,往側麵一倒,再往回一彈。
江檸摸摸被戳疼的額頭,又笑了,“是嗎?我還真不記得你有打過大哥。”
二哥是被打過的,整整嚎了一天,後麵誰再敢動手打他,就都得掂量著你受不受得住他那持續不斷的哭聲,你到哪兒他哭到哪兒。
二哥是那種平時看著不聲不響,誰要敢欺負他,他就能偷摸弄死你的那種。
江媽眼圈一紅,帶著哭腔道:“你這還是在怪我,怪我沒用,怪我窮,把你生在我們這樣的家裡,可是檸檸,這就是命啊!”
“命不好我有什麼辦法?我也是這樣苦過來的,誰讓你沒生成個男孩?你要是個男孩,我也讓你去讀書,也讓你去考大學,我就是把我這把骨頭熬乾了都供你讀,可你是個姑娘,姑娘念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呢?”
Excuse me?
你在說什麼?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江檸滿臉崩潰:“你是說,我是男孩你就讓我讀,我是女孩就不讓我讀,決定你讓我去讀書的原因不是你有沒有這個能力,而是因為我的性彆,因為我不是男孩?”
這多荒謬啊!
“女孩她是生來有罪嗎?” 江檸忍不住問江媽:“媽,你也是女的,你也說了,你是這樣苦過來的,所以你受過的苦,就必須我也跟著受一遍是嗎?你說女孩子讀書沒用,讀書沒用的話,你乾嘛不讓大哥二哥也輟學回家啊,你乾嘛還非得拚死拚活讓他們讀書,讓大哥複讀啊?這話你自己聽了不覺得矛盾嗎?”
江媽愣了一下,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因為她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這樣的,身邊所有人都告訴她,這樣才是對的,她身邊所有女性都是這樣過來的,所以她沒有思考過這樣對不對,隻是又按照她從小受的教育,再教給自己的女兒。
每天生存都已經耗儘了她全部的力氣,又哪裡會去想那麼多呢?
江媽想了一下說:“那女人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哪個女人不苦?人來到這個世上就是來受苦的。”她沒好氣的白了江檸一眼,“誰讓你命不好,生成了個女的呢?”
現在日子還好過些了,她小時候日子才叫苦,上山砍柴,放牛帶娃,挑不完的堤壩,乾不完的活。
哪裡像江檸他們這一代,日子好過起來了,起碼現在不餓肚子了。
所以江媽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女兒這麼抗拒輟學出去打工掙錢的事。
能進城,有工作,工資還那麼高,過去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飯店的服務員怎麼了?
那大飯店的服務員不曉得多厲害,她年輕時路過國營飯店一次,那裡麵的工作不曉得叫多少人羨慕。
讀高中,讀高中有什麼用?到他們這裡下鄉的知青,十個有八個都是高中生,還不是要插秧割稻?
考大學,江奶奶的姐姐嫁的就是大學生呢,還是什麼名牌大學,還不是下放到農場來勞改。
江檸知道,她和江媽的三觀不同,江媽的三觀已經定型了,她說不通她,也不想和她多說,隻道:“我不會輟學去打工的,我一定要讀書,一定要考大學。”
江媽見她油鹽不進,當下也不哭了,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江檸背上,把正在往屋簷下一條條掛鹹魚的江檸拍的身體一個踉蹌,往前衝了好幾步,差點摔趴下。
隻見江媽又冷著臉豎起眉頭居高臨下的指著她:“我都跟月琴說好了,到時候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三歲大的毛丫頭,我還管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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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江爸帶著三個空桶喜氣洋洋的回來了:“小龍蝦都賣光了,這東西還真有人吃。”江爸喜滋滋地說:“剛開始也沒有人買,我就拿了幾個讓他們試吃。”江爸誇道:“還是你的主意好,兩塊錢一斤,這一桶小龍蝦賣了二十多塊錢。”
江爸決定再撿些小龍蝦去賣,明天不是集市,可以多撿些攢著,賣不完的話,就騎車多跑幾個地方。
江檸問江爸:“現在沒人知道這東西好吃,沒人賣,你賣了錢後,大家都知道這東西能賺錢了,到時候還有那麼多小龍蝦給你撿嗎?”
江爸皺起眉頭,他還真沒想那麼多。
“你要不搞個幾畝地專門養龍蝦。”
江檸話音未落,江媽就氣衝衝的跑出來,指著兩人的鼻子:“你們敢搞這東西,除非是想死!”
江媽會這麼生氣,是因為在八幾年的時候,江爸搞過養雞場,一場雞瘟,讓江爸欠了許多債,還了這麼多年,才剛還完,日子好過了一點了,女兒就又攛掇江爸搞事,江媽立即拉響了警鐘,如臨大敵。
她從來都沒什麼生氣過,揮手就劈頭蓋臉朝江檸打了過來:“前些年過的什麼日子都忘了是不是?家裡外債剛還清,養你們幾個都養不起,就攛掇你爸搞有的沒的,這龍蝦堆在水溝裡都沒人撿,你還叫你爸去養龍蝦?躲債的日子你都忘了是吧?你這是日子過的太舒服了皮癢了是吧?”
“皮癢我就來給你鬆鬆皮!”
見打不到她,江媽就更生氣了,抄起牆邊靠著的掃帚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