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 冰雪聰明也是一種煩惱(2 / 2)

不是吧魔頭你! 多梨 7325 字 8個月前

譬如,他們不能禦劍飛行,而是騎掃帚飛來飛去;武器也不是劍,而是樹枝做的杖;不喜歡煉丹,但喜歡熬煮咕嚕咕嚕的植物湯;無青精飯,隻有南瓜,和硬到可以做武器的麵製品;常常用黑貓和貓頭鷹做靈寵——且女性修道者容易被指控成女巫,有被普通百姓架到火堆上放火燒死的高風險。

毫無人性可言。

傅驚塵閉眼打坐一陣,他身上還有些刀口,花又青有些脫力,不想給他治了,但放著不管亦不符合妹妹身份。她翻著傅驚塵的小包裹,終於翻出幾個乾淨的布條,貼心地給傅驚塵敷在傷口上。

傅驚塵睜開眼,看她忙東忙西,等花又青好不容易係上那些東西,他才出聲:“你在做什麼?”

花又青說:“給你止血啊。”

傅驚塵問:“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

花又青說:“不知道。”

傅驚塵安靜很久,才緩慢出口:“是月事帶。”

花又青呆住。

她不是沒用過,她的月事帶還都是二師兄縫製的呢。第一次經曆月事時,二師兄拆了他最柔軟最乾淨的一套新衣服,為她裁好縫起來,但遠遠沒有這麼白,也不是這麼個形狀……誰知道沒填草木灰、沒用過的原始月事帶長這個樣子?她還以為是富貴人家的高級止血療傷帶呢。

傅驚塵皺眉:“你沒用過?”

花又青搖頭。

她現在的年齡哪裡用得到?

——傅驚塵包裹裡怎麼會有這個?他又用不到——

話也說不準,畢竟是大魔頭。

她謹慎發問:“你用過?”

傅驚塵:“……”

蒼天垂憐,傅驚塵剛把身上的東西扯下,玄鴞門的人就到了。

對方看到雪地上的堂主屍體,微微一驚,倒也真的沒說什麼,一揮袖,便將屍體收攏進手上小青袋中。

傅驚塵看那小袋子。

花又青想,這種憑空挪物的技法,對於未接觸玄門的人來說,應該還是新鮮的。

但花又青自小就玩這些東西,五顏六色的袋子一大堆,什麼小乾坤袋,能保屍身不腐朽的,能裝下整個西湖水的,能搬進一座山的……等等,她早就玩膩了。

花又青容易丟三落四,二師兄還特意為她做了更精細的器物,譬如插在發上的簪子,上嵌四顆珍珠,每一顆珍珠內,都是一個小小空間,分彆是春夏秋冬四季,讓她無聊時進去練劍,消磨精力,免得她無事便去打擾定清師尊的祖陵。

那人小心地收攏了屍體,態度不卑不亢,請傅驚塵和花又青隨他一同踏入結界。

一路上,他慢聲細語,為兩人介紹起玄鴞門。

玄鴞門每十二年開一次山門,每次隻招寥寥幾名通過試煉的弟子——這實際上是內門招生,由八位宗師親自授課;玄鴞門未來的掌門、護法及其他宗主,都從這內門弟子中選出。

而負責玄鴞門其他事宜的人,和內門弟子的親眷及孩子,以及種種機緣下進入玄鴞門的人,都屬於外門弟子,居住在外山,非傳喚,不得進入內門弟子活動區域。

花又青恍然大悟,她指指自己:“所以我算外門弟子嗎?”

那人和煦著說是。

她年齡尚小,雪團子似的一坨,沒有任何修仙者的痕跡。

修仙者隻能感應到比自己弱的人氣息,接引的外門弟子自幼生活在玄鴞門上,今年十八歲,修行十五年,他看這小女孩,就是普通的天真爛漫小姑娘,是以沒有任何防備之心。

花又青苦惱,暗示:“那我豈不是要和哥哥分開了?”

傅驚塵毫無反應。

接引弟子安慰她:“外門弟子並不能貿然入內山,但內門弟子卻可以隨時去外山——你的哥哥可以隨時去看你。”

花又青問:“那外門弟子可以升到內門嗎?

“每年一次試煉,”接引弟子微笑,“隻要能通過,就可以;反之,倘若內門弟子試煉失敗,亦會被送到外門。”

花又青低頭,她想了想,輕輕拽傅驚塵袖子:“哥哥。”

傅驚塵低頭看她。

花又青仰臉,無辜:“你在試煉中故意失敗吧,你失敗了,我們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傅驚塵:“……”

他側身,問接引弟子:“不慎被樹枝砸死的這位堂主,就是外門弟子嗎?”

“是的,”接引弟子笑容可掬,“他也是我們現任掌門的二大爺。”

花又青:“……”

……救命!

接引弟子將二人帶至宗主前,便匆匆退場。

他身上此刻所用的小青袋名為小乾坤袋,比尋常修仙之人所用的術法高級許多,能保屍身不腐,十分珍貴,放在身上不安全,擔心遺失,還要及時送回玄鴞門的法物管理處。

喔,還有裡麵的現任掌門二大爺,也要快快送去超度,安葬在外山。

花又青踏上白玉階,環顧四周,隻覺這玄鴞門當真奢華豪氣,就連這房子都鍍了金頂,這要是掰一塊兒下來,都夠清水派吃半年的。

一邊驚歎,花又青一邊隨傅驚塵進了烏木雕欄的房間。

接引弟子說玄鴞門有八大宗師,此刻這房間中,隻端正坐了四位。

最左首的那個,先看了傅驚塵一眼,沒什麼反應,目光落在花又青臉上,驚得手上茶杯跌在地上,清脆一聲,惹得眾人都望他。

花又青也好奇,男人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麵容嚴厲,一身黑衣,身材又高又健壯,看起來能一口吃掉四個娃娃。

他正死死盯著花又青。

花又青猜他應該是喜歡小女孩的變態,默默地把紅鬥篷上的帽子戴好。

傅驚塵不動聲色地擋在她麵前,阻止那灼灼目光。

那人手掐訣,地上碎瓷片重新凝合完好,回到他掌中。唯獨覆水難收,他一言不發,將空瓷杯輕輕放在桌上。

現今宗師討論的,不過是傅驚塵的住處而已。

每個弟子都有單獨院落休息,他的房子在西峰邊緣,緊接著就是訓話,沒什麼出奇,不外乎是告誡他,即入了玄鴞門,那就是玄鴞門弟子,不可擅自外出,更不可做違背門派規矩的事情。

從始至終,左首的黑衣男子都沒說話,直到另外一人問他意見,叫了幾聲“金開野”,他才緩過神來,開口,聲音喑啞:“一切全聽師兄安排。”

訓話完畢,傅驚塵要送花又青去外山,又聽身後急切:“請留步。”

那三位宗師已經離開,唯獨金開野,快走幾步,走到花又青麵前,抬手就要觸她臉頰,傅驚塵眼疾手快,抓住他手腕,定在空中。

金開野竟不能挪動。

傅驚塵問:“師叔想要做什麼?”

花又青躲在傅驚塵身後,她裹緊鬥篷,心想玄鴞門果真是邪修門派,就連變態也如此大搖大擺。

“方才聽人說,你是永安城的人,”金開野勉強一笑,“我有一幼妹,兩年前不慎走丟,據聞是被賣到了永安城……方才看這位姑娘,和我那妹妹生得很像。”

花又青:“……”

這個理由,四師兄已經用過了。

她確認自己和金開野並無交際,甚至都沒有聽說過這號人物,借著傅驚塵的遮擋,悄悄露了半邊臉,問金開野:“你的妹妹和我一樣大嗎?”

“沒有,”金開野看她的臉,悵然若失,“她比你小……秋日生辰,算起來,現在應該才五歲。”

花又青一頓。

五歲。

剛剛好。

傅驚塵不想同他多談,微笑:“幼妹年紀尚小,今夜跟隨我奔波,亦疲憊不堪,還請允我送她去休息。師叔若是有什麼問題,我稍後再來此地。”

金開野隻是望著花又青,良久,鬆開手,仍是失魂落魄,口中喃喃。

花又青裹緊鬥篷,快步跟上傅驚塵。

她念了冰心訣,思考接下來的行動,先在外山處搜尋吧,若是無緒,則等試煉開啟,她升到內門弟子,就可以在內門隨意活動了……

冷不丁,傅驚塵喚她:“青青。”

花又青仰臉:“哥哥。”

傅驚塵垂眼看她,淡聲:“昨晚我住店,那個男人說你像他小師妹;今天我拜師,師叔也說你像他妹妹——兩人所說的妹妹,都恰好和你容貌相似,又恰好都是五歲——世界上竟有如此巧的事情?”

“是啊,”花又青呆了呆,她說,“好奇怪,莫非……”

她雙手托腮,捧著臉,麵色凝重:“莫非我就是傳說中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傅驚塵:“……”

花又青歎氣,惆悵地下結論:“原來傾國傾城、冰雪可愛也是一種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