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花又青的頭發為引作咒,尋她身影,竟發覺她去了禁地黑水塘。
金開野擰緊眉頭。
禁地黑水塘聯通外山同內山,內封印洪荒之妖獸,道門之人,一旦下去,術法儘失,九死一生,向來是秘密處決弟子之處。
也正因此,縱使常有傳聞黑水塘下有奇珍,亦無人敢以身涉險。
縱使僥幸逃出,亦有玄鴞門規。
擅入禁地者,殺無赦。
好端端的,她一個小女孩,跑去那裡做什麼?
還有傅驚塵——
在他房間中,竟尋不到絲毫落發,難以作咒尋蹤。
金開野心事重重,一路走到黑水塘前,凝望死寂水麵。
年齡對不上,長相相似又能如何。
花又青不可能是金玉傾。
不可能是他那丟失的小妹妹。
……即使一模一樣。
隱隱聽空中雷鳴,似有龍哀哀低吟。
金開野仰麵望長空。
快下雨了。
啪嗒。
雨水敲打柳葉,沿著葉脈一路滑到葉尖,輕輕一顫,抖了抖,努力抖下,墜。
剛好墜到花又青眼皮上。
她睡眼惺忪,坐起身,隻見烏雲遮空,微雨淅淅。
傅驚塵還未醒。
好奇怪。
花又青懷疑自己給他接錯骨,用異眼瞧了瞧,一切正常。他胳膊亦不再紅腫,被妖火燒出的地方也降到普通溫度。
怎麼會一直睡呢?
花又青用力掐他人中。
不醒。
在他耳側低語:“我等會兒拿你去喂巨人,我自己跑了,你多保重。”
還是不醒。
不得已,花又青將他扶正,又開異眼,寸寸搜尋。
這地方有封印的咒法,對她的異眼或多或少也有影響,她用得吃力,終於找到症結所在。
斬殺贛巨人時,有一飛濺的碎沙被他吸入,這些小顆粒不亦察覺,卻會阻氣。
傅驚塵此刻不醒,大約和這點有關。
花又青再度折柳枝泡水,給他灌下去。
沒用,這些沙石細微,不亦察覺,僅僅靠柳樹枝的水,難以深入肺腑。
……她的血能清理這些邪濁之氣。
花又青靜默許久。
贛巨人暫時消退,不知藏身何處;憑她一己之力,定然不能順利斬殺對方;
已經過去這麼久,小黑都未搬下救兵,大約是金開野不想下來,嗯,也或許是小黑捎錯了信。
他的腦袋並不靈光,若是聰明,也不會被傻乎乎地和玄鴞門結契。
假使金開野下來,或許還有離開的可能;可若金開野當真不來,那她此刻能結盟的,也隻有傅驚塵。
花又青輕輕地歎口氣。
她倒不是吝嗇血液,不過劃道傷口而已……隻是,傅驚塵過於聰明,又滿腹心機,善惡不分,又精於利用。
有時候,花又青會想,倘若幻境中的傅驚塵死去,那麼幻境中、那個此刻尚在清水派中修習的“花又青”,或許就能擺脫掉二十年後被當作爐,鼎的命運。
但,她需要救大師姐。
她需要現在活著離開。
思及此,花又青閉眼,自言自語。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輕歎完畢,她抽出小刀,對準自己手指,思考要割破哪一個,終於忍不住,刺破中指,呲,一道殷紅——
“你在做什麼?”
身後傅驚塵的聲音忽響起,花又青周身緊繃,她快速將手指含在口中,閉眼,祈禱他並未察覺到血液的味道。
傅驚塵輕輕咳了兩聲,呼吸間有灰的味道。
縱使右手臂滿是燒傷之痕,他猶淡然:“拿刀做什麼?”
花又青吸乾手指上的血,轉過臉,泫然欲泣:“殉情。”
傅驚塵:“……”
花又青嚎了一聲,擠出淚眼汪汪:“以報答兄長舍己救命之情,我願以身殉之。”
她掩麵:“我以為哥哥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嚶嚶嚶嚶嚶……”
傅驚塵無心看她梨花帶雨,運功調息,緩緩感受著身體變化。
斷掉的腿已被她接好,燒傷亦平息。
他就知道,這個小女孩不一般。
縱使無法調動玄術,亦能救他;隻是不知,用了何物。
傅驚塵垂眼,看她縮進袖子中的手,心下了然。
血。
她的血。
既能擊退妖獸,又能化解濁氣。
這就是葉靖鷹也想要的東西。
——不枉他,故意引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