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痛苦的尖叫從草叢裡傳來。
一隻圓滾滾的粉色肉球被變異捕蠅草的葉片狠狠夾住,堅硬的鋸齒紮穿肉球的身體。
這顯然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但粉色肉球隻是扭了扭,大眼睛濕潤了一些,吞吃毒液的速度卻絲毫不慢。
過了一會兒,葉片舒展開來,鋸齒抽離,疼痛得到緩解。粉色肉球飛快爬向葉片上最大的一顆暗紅色毒液。
為了一口吃的,它什麼都可以不顧。
震動傳來,葉片再次合攏,紮穿肉球的身體。
唧!尖叫聲比之前還慘,但回報也是豐厚的。一顆紅色毒液轉眼就進入了粉色肉球的肚子。自從爬上這株捕蠅草,它就再沒有挪動過地方。
數月過去,它長胖很多,顏色更為鮮嫩,肉質十分晶瑩。原本挺拔的葉片,此時已被它肉嘟嘟的身體壓彎,快要垂落地麵。
一隻屍蟞從泥土裡鑽出來,觸須輕輕晃動,嗅聞著周圍的空氣。
它仰起頭,看向貼近地麵的那張葉片。葉片上傳來香甜的氣味,令它垂涎。
鋒利的爪子探出去,勾住葉片。
葉片輕微震動,猛然合攏。
唧!一聲慘叫突兀地響起,那上麵東西!
屍蟞飛快晃動觸須,更為用力地拉扯葉片,鐵鉗般的爪鉤輕而易舉地撬開鋸齒。一顆胖乎乎的肉球從葉片裡滾出來,落到地上。
唧唧……肉球發出不安的叫聲,摔地暈頭暈腦,緩不過神。
屍蟞立刻放開葉片,撲到獵物身上,鋒利的口器狠狠咬掉一塊晶瑩剔透的軟肉。
粉色肉球痛地直叫喚,胖乎乎的身體猛烈掙紮,將屍蟞掀翻。
屍蟞仰躺在地,嘴裡還在咀嚼那團軟肉。肉質看上去很鮮嫩,實際上卻非常有韌勁兒。屍蟞的口器不斷蠕動,卻始終沒能把肉嚼碎。數分鐘之後,它放棄了,不得不梗著脖子一點一點把肉吞下去。
當屍蟞專注於咀嚼時,粉色肉球鑽進土裡,飛快溜走,唧唧唧的叫聲充滿憤恨。
這個仇,它記住了!
屍蟞翻轉身體,還想再咬一塊肉,卻發現獵物已經消失。它用觸須輕碰泥土,嗅到了殘留的氣味,長著尖銳鉤爪的細腿立刻刨開泥土,追蹤而去。
泥土裡黑漆漆的,腥臭不堪,身體卡在裡麵,很難動彈。這讓粉色肉球聯想到了孕育自己的深淵。深淵讓它恐懼。
逃到足夠遠的地方,它立刻從泥土裡鑽出來,朝一塊大石頭跑去。石頭上布滿孔洞,是藏身的好地方。
粉色肉球鑽進其中一個孔洞,待了沒多久卻又扭出來,軟綿綿的身體裹住一粒碎石子和一些泥土,吭吭哧哧地搬進孔洞。
吐出碎石子,把洞口堵住,沒堵嚴實的縫隙用泥土填滿,片刻功夫,這塊石頭上的一個孔洞就消失了。從外麵看去隻有一個凸起,簡直毫無破綻。
須臾,一隻屍蟞從石頭下方的泥土裡鑽出來,輕輕晃動觸須,嗅聞著空氣裡殘留的氣味。
它爬上那塊岩石,用堅硬的節肢敲打一個小小的凸起,觸須時不時垂下嗅探,仿佛找到了什麼,卻又一無所獲。
嘟嘟嘟,嘟嘟嘟,輕微的敲打聲持續不斷。躲在孔洞裡的粉色肉球緊緊蜷縮成一團,大氣都不敢喘。
氣味明明就在這裡,為什麼眼前隻有石頭?屍蟞想不明白。它敲了一會兒就失去耐心,扭頭離開岩石,鑽進土裡。
敲擊聲停止了,但粉色肉球依舊不敢出來。它等了一會兒,確定危險已經遠離,這才用胖乎乎的身體擠開小石子兒,從孔洞裡爬出來。
它扭動著屁股,飛快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方,路過深淵時,不知想到什麼,大眼睛裡閃過一道精光。
猶豫了又猶豫,粉色肉球忽然清脆地叫了一聲,唧!
這一聲充滿壯士斷腕的決心,頗具氣勢。粉色肉球小心翼翼地爬到離深淵很近的草叢,賊頭賊腦地看了看。
跟它想的一樣,那些黑色黏液每天都會爬上來,在周圍搜尋自己的蹤跡。地上留下的濕痕一條一條交錯,有的已經乾涸,有的還很新鮮。
看來這個地方以後都不能來了,除非萬不得已。
粉色肉球顫巍巍地抖著自己的軟肉,又小心翼翼地觀察一會兒,這才飛快爬出草叢,用身體裹住殘留在地上的一些黑色濕痕。濕痕裡的毒素儲存在它的肚子裡,餘下的黑泥吐出去。
深淵之中傳來一陣黏膩的聲音,那些可怕的東西感知到了這個小生命的靠近。
粉色肉球連忙朝森林深處跑去,胖乎乎的身體連滾帶爬,慌亂不已。終於遠離了深淵,它爬回那塊岩石,將裹在身體裡的毒素吐進之前躲藏的那個孔洞,用小石子原模原樣地堵好。
它不知道這個陷阱能不能用上,但做好每一次反殺的準備總是沒有錯的。
它還很懵懂,卻是個天生的殺手。
完事之後,它癱倒在地上喘了一會兒,然後才慢悠悠地離開。
唧唧,唧唧,軟嫩的聲音裡充滿了得意和狡詐。
粉色肉球路過捕蠅草生長的區域,大眼睛看了又看,盛滿渴望的光。但它似乎生來就知道如何規避危險,終是堅定不移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它要重新尋找食物,但哪裡會有食物?這個難題沉甸甸地壓在粉色肉球心裡。
不知爬了多久,天色變黑,那些黴斑一樣的漩渦隱藏在夜色中,已經看不清。粉色肉球累得癱軟在地上,圓滾滾的身體慢慢舒展,變成一張薄薄的餅。
這是一種放鬆方式,能快速恢複體力。
饑餓感如影隨形,癢得令人發狂。薄餅一起一伏,急促地喘息。它真想大叫幾聲,把這種永遠都無法擺脫的痛苦宣泄出去。
一隻小小的螞蟻從不遠處爬來,觸須輕輕碰著薄餅,似乎在分辨這是不是一種食物。
粉色肉球猛然一僵,起伏不定的肚皮完全靜止,繃得很緊。它不敢呼吸,不敢動彈,本能地散發出捕蠅草的香甜氣味。
是食物!螞蟻確定了自己的判斷,緩緩爬上薄餅,用口器咬著餅皮。
粉色肉球攤開的身體猛然合攏,把這隻螞蟻裹進肚子裡。螞蟻還來不及掙紮就被肉球分泌的胃液溶解成養料。養料被肉球吸收,隻是一點點,卻能讓那種狂躁的癢意稍微平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