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聿提的酒樓是賀明漓大二那年開的。
她是十歲那年回到的賀家。
以前,她不姓賀,她姓孟。
那時其實過得也很好,什麼都不缺,她和所有同學都一樣,甚至零花錢比他們還多,買起些小東西也自由。
但是來到賀家以後,完全是同以往不一樣的生活。從前那些東西不僅可以買,甚至可以說,都不足以過眼,她的零花錢變得不像是零花錢,倒像是一串遙遠的巨額數字。
更不必提,家裡人時不時還要擔心一下她不夠花,再給她的卡裡添點數字。
這個添一點,那個添一點,在她上大二的那年,她的卡裡已經有了一個不菲的數目,她便用那些錢開了個酒樓,取名:久思樓。
她學著在經營,而它完全屬於她,任由她鼓搗與安排。
隻不過大二至今,她出國交換過兩年,學業又確實有點忙,尤其是最近這半年,事情堆得太多,所以她去得也少,這才會有傅清聿這句:“隻是在想,某人再不回來,她的小酒樓恐怕都要倒了。”
賀明漓輕彎黛眉,睨他一眼。這人會不會聊天?
她的小酒樓好著呢。
男人並未理會她帶著意見的眼神,修長手指也提起茶杯,飲下杯中茶水。
他不緊不慢道:“明晚他們要在小酒樓聚會,去不去?”
他說的“他們”,自然是自小同她一塊兒玩的發小們。
她剛回到賀家時,初來乍到,整個環境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沒有朋友,也沒有同學,誰都不認識。
賀家人自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是以那年,賀修懷主動接收周圍這一片人家年齡差不多的孩子,免費教習。他學了多年國畫,師承一位曾經史上有名的老畫家,於這一行上頗有小成,他願意教,還願意帶,這一片的家長們高興壞了,打聽了年齡要求後就一股腦的把孩子塞了過來。那個年紀的孩子,最是毛躁,正好送來跟著賀修懷養養性子,要是能學點皮毛,那自然更好。
居住在這一片的在黎城都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首先就已經為她的玩伴篩過一層。
人也不多,符合年齡條件的就那麼些。玩著玩著,性格相合的很快就都混成了朋友。
傅清聿就是其中之一。
賀明漓答應得很快:“去呀。”
她隨手抓過一個抱枕抱在懷裡,眼尾像是浸染過一層胭脂,靡麗得勾人。
白色緞麵裙襯著她的鬆弛感,顯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膚更白。
她動作時,一抹白從眼前劃過,白得晃眼。
也是這時,孟芷從樓上下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她像是沒想到傅清聿也在,微訝了下,旋即揚起笑道:“清聿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男人修長的手指輕點著茶杯,嗓音和他整個人一樣淡,“剛來不久。”
孟芷主動問說:“時間有點晚了,你們餓不餓?我去做點夜宵?”
這個點大家都在自己的房裡,她這話也算是解釋了自己為什麼會下樓的原因。
賀明漓開口道:“不用。”
傅清聿將茶杯放回桌上,也道:“不勞煩。”
孟芷微微提唇,輕點了下頭,道:“那好吧,你們都不吃,我就不做啦。”
她也在旁邊坐下。淺色的裙擺飄動著,很柔地垂落下去。
賀明漓轉動著手上的手機。
孟芷妝容得宜,連唇妝都精致。輕抿下唇,她柔聲說:“清聿哥,我前兩天進了起岸實習,希望能跟著你多學一點東西。”
禮貌又客氣的一番話,說得挺漂亮。
其實也有點報備的意思,畢竟是他父親點的頭,而沒有通過他。
起岸,是傅清聿的公司。
是以今天蘇浣跟賀明漓提起的時候,賀明漓略有一頓。
若是說孟芷進了賀家的公司,她可能都不會意外,卻沒想到孟芷的目光放到的是起岸。
傅清聿麵色不改,隻是一頷首,“會有人帶你。”
他的意思不難理解。
一個實習生,不可能由他來帶。她所說的想跟著他學點東西,實際情況根本不可能發生。
甚至,平時在偌大的公司裡,他們連碰麵的機會都不會有。
孟芷不可能聽不出來。
她輕哂,點點頭:“我明白。隻是跟著一起完成方案的時候,即使我參與的隻是邊角,我覺得我還是能學到不少。我會好好努力的。”
賀明漓始終旁觀著,淡淡的琉璃眸流轉著,嘴角輕勾。
賀修懷也回來了,他將一份文件遞給傅清聿,道:“對了,酒店的項目我交給了明漓,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多帶帶她。”
孟芷看向賀明漓。
賀明漓那雙清透的眼毫無防備地一眨,連聲音都輕了一瞬:“什麼?”
賀修懷笑著解釋:“清聿在這方麵有經驗,遇到不懂的可以問他。”
她沒經辦過這類事情,他直接給她點了條明路。他想,這無異於是在考試的時候將參考答案擺在她手邊——這就肯定沒問題了吧?
賀明漓下意識看向傅清聿。
他也在看她。輕一抬眉,好似在問她有什麼意見。
看樣子,對她的反應還挺不滿。
賀明漓滯了下。
孟芷垂眸看著杯中茶水,隨著吹動而微起漣漪。
說完事情,傅清聿告辭離開。
他不住家裡,車正在外麵等他。
上車後,他按了幾下手機,忽然想起什麼,抬眸看向助理,吩咐道:“查下孟芷在哪個部門,還有是誰在帶著她。”
副駕駛的夏特助應了聲,立即開始查。
很快就回頭道:“在宣傳部,許莉帶著她。”
傅清聿狹長的眼眸微冷,壓迫感十足,眸光掠過時,夏特助凜著眉,微低下頭。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夏特助很快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忙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