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寧永榮任海源集團華東區總經理,聞家昌有了一家建築公司,共同開發了雲上霧凇院項目。
這對海源集團隻能算個業務小分支,對聞家昌卻是全副身家。
寧永榮幫聞家昌調動了不少上層資源招商引資,最終把這項目打造成江城第一豪宅。
如今聞家昌已能與整個江城的政商高層推杯換盞,
寧永榮卻因集團內部傾軋,從華東區調去了中西部,級彆不變,資源降級。
從前聞家昌喊寧永榮“大哥”時,對於寧好,他也半開玩笑叫過“準兒媳”。
李承逸長得像母親,英俊風流,開朗機靈,單論個人,兩個孩子很登對。但論家世,配寧好還有些高攀。
誰知風水輪流轉,現在反倒李承逸另有安排。
聞家昌又不想擔過河拆橋的名,便提議讓前妻的兒子來和寧好相個麵。
聽說前妻的兒子和李承逸年紀相仿還略小,自出生就沒在父親生活中露過麵,也就是說,聞家昌婚內出軌,家裡家外都有孕婦的情況下選了外邊的彩旗。
這段前史實在瞞得太好,
寧永榮和聞家做了十幾年鄰居都一點兒不知道,否則會提早對聞家昌的為人產生些看法。
雖然前妻的兒子沒有過錯,但是成長路上聞家昌連養育責任都逃避,估計繼承家業更沒他的份。
這“狸貓換太子”的提議讓寧永榮極為憤懣,要與聞家昌絕交。
但寧好卻說:“見一麵吃頓飯看看嘛,你這麼較勁,仿佛李承逸是什麼不可替代的男神。”
寧永榮最寵這個女兒,害怕她有主意,因為一旦他們倆有不同的主意,最後總是他退避三舍。
隻怪聞家昌把他那小兒子個人條件吹得太天花亂墜,本科自己憑本事考上北大,留英的博士,剛回江城材料研究所搞科研。
寧好也是學霸,對學識好的人自然高看一眼。
寧永榮又怕她誤入歧途,找個知識分子,組個書呆子聯盟,
預防針打了好多遍:“現在這個社會,光會讀書可不行啊。搞科研那水也渾,論資排輩混圈更嚴重,要是家裡不給他支持,熬不出頭的。”
餐桌上,聞家昌也開始給寧好打預防針:
“現在很多年輕人不愛聽父母安排,喜歡自作主張。但是畢竟社會閱曆少,看人哪有長輩看得準?要我說,門當戶對知根知底的最好,感情可以慢慢培養,人都是這樣,相處久了自然就有默契了。”
寧好輕笑了下,點頭溫聲道:“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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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見李承逸是9歲那年,兩家人挑了個晴朗日子去露營。
父母們忙著搭架子燒烤,李承逸在旁興奮地亂竄,聞家昌怕他撞倒了盛食材的餐盒,打發他遠離戰場:“去跟好好妹妹玩。”
李路雲一邊幫著備餐一邊笑:“男孩和女孩玩不到一起。”
聞家昌當時也是相似論調:“玩久了就能玩到一起。”
寧好安靜低著頭在玩玩具,
聽見他們的對話,心裡默想:這輩子都不樂意和男孩子玩到一起。
無奈李承逸已經靠近過來,站在身後看她玩。
那玩具考的是記憶力,先給三秒讓你記住一個亮燈圖陣,接著要把燈按亮,如果能複原圖陣則算通關,錯按了本不該亮的則算失敗。
寧好已經玩到很複雜的關卡,
李承逸看她這關失敗了好幾次,問:“能不能讓我試試?”
寧好仰頭覷他,把玩具遞出去,
沒想到李承逸一次通關,她也不好立刻把玩具收回來。
後來男孩在她小椅子旁席地而坐,連著過了十幾關,不費吹灰之力。
她刮目相看,對他說了第一句話:“你記憶力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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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回到相親局上,男主B角姍姍來遲。
一桌人同時朝大開的門抬眼。
聞家昌搶在旁人心生芥蒂之前率先發難,咋咋呼呼喝道:“怎麼回事讓這麼多人等你一個!態度有問題!”
表麵是斥責,實際是給他解釋機會。
可男主角卻一副情商餘額不足的態度,不急不緩地說:“高架口堵得水泄不通。”
堵車往往是最爛的借口,
早料到這個情況,就該做充分準備提前出門。
寧永榮馬上就擰起了眉,暗忖果然是個書呆子。
聞家昌也恨鐵不成鋼,比剛才更加惱火,指著轉桌上的白酒沒好氣:“你自罰三杯,先敬你榮伯。”
男人慢條斯理,在微笑,語調卻冷淡:“喝不了,開車。”
整段垮掉。
寧好忍俊不禁朝他看,他戴著眼鏡,
鏡片後眼睛的形狀讓她熟悉,有種認識很久的感覺,心裡忽然騰出空間,安靜了。
雙方長輩似乎已經對這樁婚事不抱期望了,飯桌上氣氛冷冷清清,任聞家昌一人聒噪也炒不熱。
臨近尾聲,寧好要回單位,禮貌地起身告辭。
聞家昌仍不死心,努力製造機會:“斯峘你不是開車了嗎?送送她。”
在她客氣推辭之前,聞斯峘就已經緊跟著站了起來。
男人從服務生手裡接過套了塑料袋的傘,在電梯裡對她說:“你在一樓大廳門口等我,我去把車開上來。”
寧好正好腳疼,也不想在地下車庫遠征。
等在簷下時,雨勢已經比午飯前小多了,淅淅瀝瀝地落,天色都亮了許多。
他的車很一般,奔馳E級,
即便這樣,寧好想,應該也有他父親的讚助,剛參加工作哪有積蓄。
她拉開車門,副駕上有個塑料袋。
正猶豫是不是該關上車門轉戰後排,聽見他說:“這是給你的。”
寧好遲疑著拿起塑料袋,坐進去。
是一家全市連鎖進口超市的塑料袋,裡麵裝著黃色包裝的一盒防磨貼,和她自己在便利店買的那種不同,包裝上寫著“親膚水凝膠”。
“謝謝。”
她從袋子裡抽回視線,轉向窗外。
車在行駛,雨水的流向往後斜,人行道邊的櫻樹被打濕了,花瓣飄在淺淺的積水上,水麵反著光,形成一條點了粉彩的閃鍛。
她腦海中浮現《立春》裡王彩玲的話作為畫外之音:
“每年的春天一來,實際上也不意味著什麼,
但我總覺得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似的,
心裡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