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怎麼樣?”謝珩再度開口,語氣已然褪了冰冷。
“公主殿下仍在昏迷之中。”駱東回答。
“去備車。”他盯著那塊羊脂玉的環佩,沉默片刻,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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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翎總覺得自己在走一段很長很長的路,沒有儘頭,沒有光明。
她怕黑,也怕累,可她一點都不敢停下腳步。因為她冥冥之中知曉,一旦她停了下來,背後呼嘯的陰風就會將她湮沒,將她重新卷回到黑黝黝的廢井中。
還有她的皇兄,也將永遠地被埋在泥石之下不得安眠。
她隻能忍著驚懼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不敢回頭。
沒有人能夠理解皇兄在她心中的重要,自從九歲那年母後病逝過後,她的世界裡就隻剩下了皇兄一個人。
父皇雖然也寵愛她,但他要忙於朝政,有數不儘名字的妃嬪,有和她一樣可愛的兒子女兒。他不能時時看顧她,每十天能見她一麵就算是偏愛。
那段時間,她剛搬到昭華殿,麵對的是謝貴妃趾高氣昂的刁難。母後病逝,她因為傷心每日懨懨地提不起來精神,終於鬱氣積胸生了一場急病,父皇不在宮中,謝貴妃執掌宮務以孕期身體不適為名截走了所有的太醫。冰冷的雪天,小小一團的女孩陷在被子裡麵真以為自己要死了。
是還是少年的皇兄冒著大雪闖進了謝貴妃的宮裡,以最強硬的姿態殺了謝貴妃的親信,甚至動了刀戈在貴妃的臉上劃了一刀才將太醫搶了回來。
很久之後當華翎醒來,她麵對的是一個以不敬庶母肆意妄為的罪名受了杖責的皇兄。
少年的臉龐尤帶青澀,鄭重其事地握住她的手,和她說,“煙煙,母後雖然不在了。但隻要皇兄還在,煙煙永遠都會是最尊貴的小公主,沒有任何人可以欺你。”
“皇兄讓人從宮外買了糖葫蘆,煙煙吃了以後病就會好了。”
看到紅豔豔覆著糖霜的山楂球,小梁煙立刻就哭了鼻子,身上的病也很快好了。
之後的七年中,無論外部的壓力有多麼大,無論遇到了怎樣的凶險,昭華殿一直都是最祥和安靜的地方。
有皇兄護著的華翎不必再被謝貴妃刁難,有數不儘的華美衣服和首飾,殿裡殿外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珍寶,她用的是最好的,吃的也是最好的。
皇兄無愧於他的承諾,這麼多年,她是宮裡最尊貴的公主,從不為任何一件事煩惱。
已經為她傾儘所有的皇兄如何不讓華翎拚命地用力地在黑暗中往前跑呢?
昭華殿,她眼眶濕潤,挺翹的眼睫毛沾上了淚珠,瘦弱的一團躺在寬敞的床榻上,分外惹人愛憐。
朦朦朧朧中,她聽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低低沉沉的嗓音,一聲“煙煙”很溫柔。
同時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輕撫她的臉頰,小心翼翼的。
人人都知她是高貴的華翎公主,她迷迷糊糊地想喊她煙煙的人隻會有兩個,她的皇兄和父皇。
父皇的聲音還要更威嚴一些,所以是皇兄嗎?
華翎的眼睛闔著,但身體已經像是有了自我的意識,朝發出聲音的地方靠去,手指抓著一隻袖子,瑩白的臉頰主動貼了上去。
她重新回到了那年的雪夜,像個生病的小女孩和最寵自己的皇兄撒嬌,“煙煙好難受,要吃甜甜的糖葫蘆才能好。”
皇兄,煙煙雖然很害怕,但是隻要吃到你從宮外帶來的糖葫蘆,就會變得勇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