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南星抬手把玩著那空的茶杯,眯了眯眼睛,半恐嚇式的轉頭看向元初君:“說實話,在下也不知道。不過左不過是將您帶到那些早就窺視公主殿下絕世美貌的男人那裡,在死前榨乾最後一點價值罷了。”
說這話的自始至終,他都緊緊盯著元初君的臉,不希望錯過一點恐懼或厭惡的神色。
可惜,什麼都沒有,有的隻有始終未變的清平如水。
衛南星眼角一抽,臉上的調笑消失了,他放下杯子,感覺自己的行為過於荒謬,搖搖頭:“好吧,殿下不怕這個……”
“怕。”
耳邊忽然響起的一個單音讓衛南星半眯著的雙眼倏然間睜開。
“我自然也會怕。”
當衛南星轉過頭來時,看見的就是一個已經轉過頭的元初君,她垂眸靜靜看著眼前的手指,用最清淡的表情說著這樣的話,感受到身邊人的目光,她卻忽然扯了扯嘴角:
“隻是有了更怕的事情之後,這些倒也算不得什麼。”
說到這裡,她卻忽然偏過了頭,那雙向來平靜無波的雙眼忽然露出了些許人性的情緒,她歪頭看向身邊怔然的男人,聲音輕飄飄的,卻毫無阻礙的飛入他的耳間:
“閣下不是也是嗎?”
“你既厭我,又怕我死了,元乾國寶徹底湮滅於世間。”她忽然露出一抹釋然的笑,說是笑,倒不如說隻是扯動了一下嘴角,可那雙寒如秋水的眼眸此刻融化了幾分的可笑意味——
竟讓衛南星移不開目光。
他微微後仰,單手放在椅子後,表情複雜的看著她。
沒錯,自己這一天的舉動都該用長寧公主的這短短一句話解釋。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連他此時都看不清他自己。
啞然的聲音在他都未曾察覺的時候發出:“若我說,我隻是想帶你看煙火……”
話語說到一半,再度梗在喉嚨間,不是衛南星不想說了,隻是因為對麵的女子雙眼忽然一變,那眉眼間的驚詫與青光微動無法掩飾,那種意外的目光讓衛南星驟然間渾身一寒。
——他想說什麼?他在說什麼?
於是,在元初君的注視下,衛南星猛地轉過身來,他咬牙切齒的重新倒滿了茶,再次用方才的方式直接倒進了喉嚨裡!
榻上的元初君看著眼前轉過頭不看自己,頭頂上一團亂麻的衛南星胡思亂想的後腦勺,單眉挑起。
她將頭重新轉過來望著自己的掌心,隻是這一次,她低眉淺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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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城內皇宮
“砰!”
“你說什麼?!”團龍玉袍的男人猛地站起來,一掌重重落在桌上,堅固的豪華桌麵頃刻間出現一道裂痕。
下方彙報的太監連忙瑟縮著低下了頭,頭頂的龍威可怖,他瑟瑟發抖的勉強找到自己的聲線怯懦道:“稟、稟皇上……九公主殿下、殿下在賞壽辰煙花的時候遇襲了!現在受驚在貴妃娘娘寢殿內大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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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母妃……”淚珠不斷地從紫衣少女的臉上滾落,她哭的傷心,身子輕微的抽動著,躲在衣著華麗的女子懷間,聲音淒婉動人,一臉驚懼的樣子。
下方嘩啦啦的跪倒了一眾侍衛侍女,清貴妃的臉色不好看,隻是似乎不是因為懷中哭的可憐的嬌貴少女,麵對著自己盛寵的境遇,在宮中多年的習慣讓她下意識的認為是有人要與她們母女不善。
“告訴皇上了嗎。”她美豔的雙眼微微斜睨向身邊的侍女,溫厚的侍女微微躬身,聲音平和:“娘娘,已經通知皇上身邊的江公公了。”
“收到消息,皇上得知消息後立刻召見了西廠的廠公。”她微微壓低聲音,吐出來的話傳入一邊抱著懷裡的楚望月輕輕搖晃安撫,一邊微微斂眸的清貴妃耳中,後者在聽到這個名字後神情微肅。
她點頭,垂眸看向懷裡聽到侍女話後安靜了幾分的女兒,聲音放緩了幾分:“月兒,你也聽到了,今日就歇在母妃這裡,如何?”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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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高大俊朗,他動作爽利,一把揮開身後的披風,利落的單膝跪在大殿中央,有幾分尖利的聲音此時微微肅然:
“臣杭越叩見皇上。”
在得到上方人應允後,他含笑的麵龐抬起來,一張陰柔清越的麵龐霍然間出現在大殿之中,後者彎起的雙眸下鼻翼帶著一顆清淺的痣,這張攻擊性極強的麵龐此刻恭謹謙卑,當他俯首稱臣時,會不自覺的讓上位者產生自滿的情緒:
“臣聽聞靈機閣事變,請皇上放心,臣必定悉心查明此事幕後黑手,將妄圖謀害皇家的賊子抓出來。”
他聲音柔和,和西廠中的殘忍狡詐截然不同,宛如一條最為忠誠的狗。
“朕的意思是,你與錦衣衛指揮使顧時鳴,共同調查此事。”他居高臨下的睥睨著下方的杭越,“而且,朕希望這次能收到你們二人一同獻上來的結果。”
楚皇低沉的聲音平靜吐出,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下方微笑著的杭越嘴角笑容緩緩收斂半分。
“……臣自然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