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橋箱空間密閉,細微而熟悉的清淡味道悄無聲息縈繞散落。
裴曜薄薄的眼皮像是被蟄了刹那,無端跳動幾下,喉結也隨之上下滾動。
莫名的,他開始覺得這股香味開始變得私密起來。
那些香水也許會輕噴在青年的耳背,手腕,頸脖那片皮膚,再經過溫熱體溫熨熱後氤氳緩慢揮發開,隨後停留在半空中,若有若無地落在裴曜的鼻尖,眼睫,最後悄無聲息將他包裹環繞住。
年輕氣盛的裴曜無法自控地開始想,這股清淡的香味,也許撩開青年耳垂的黑發能嗅到,也許俯身後能從青年修長潔白的頸脖處嗅到,甚至是從背後擁抱住青年能嗅到這股香味。
像中了邪一樣覺得這股清淡香味致命得不行。
“叮”——清脆響聲響起。
電梯門緩緩打開,裡麵穿著病服的淺灰發色青年耳垂紅得厲害。
沒忍住,他伸手摁下電梯鍵,打算重新再坐一次電梯。
結果電梯門關到一半,又硬生生被人摁開了。
電梯外前來探望的裴汀莫名其妙地望著他:“你乾嘛?”
“這不是十二樓嗎?不出來你等著去哪?”
裴曜:“……”
裴汀催促道:“趕緊出來。”
裴曜麵無表情,狂按電梯鍵,看著電梯門緊緊合上才停下手上動作。
裴汀眼睜睜看著剛從一樓坐到十二樓的裴曜又去往一樓,也不知道抽什麼瘋。
他站在電梯門前,掏出手機,打電話給秘書,譴責他沒給裴曜開腦部ct的檢查,並且繼續譴責道:“他剛坐電梯從一樓上十二樓,又從十二樓下一樓,沒走樓梯,也沒……”
秘書倒吸一口涼氣,顫顫巍巍:“也沒走電梯?”
裴汀:“哦,那倒不是,他走了電梯,隻是沒走樓梯,也沒讓我進電梯。”
秘書:“……”
裴汀:“你語氣那麼慌慌張張做什麼?是不是也覺得他這個行為很像刻板現象?”
秘書:“……”
他是怕這位裴小少爺從十二樓下一樓沒走樓梯也沒走電梯,直接跳下去。
“叮”地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裴汀還在打著電話,瞥了一眼從電梯廂裡出來心情似乎很好的裴曜,對電話那頭的秘書道:“算了,不說了。他上來了,當人麵說壞話不太好。”
秘書:“……”
穿著病服的青年走在長廊,懶得理會一旁的人,徑直走進病房。
病房內,裴曜準備帶上銀白色掛脖式耳機,刹那間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忽然頓住,抬頭望向坐在皮質沙發上的裴汀。
裴汀挑了根香蕉,修長的腿交疊,一身定製鉛灰色西裝,袖口兩枚袖扣,腕間隱約露出泛著冷芒的霧藍色腕表,真絲領帶挺而柔軟,從上到下,低調內斂,卻處處不簡單。
從小到大都騷包得不行。
裴曜忽然開口:“我記得你之前給媽媽挑過香水?”
裴汀點了點頭。
裴曜一手扶著耳機,低聲慢慢道:“有沒有草木係的男士香水?味道很清淡的那種。”
裴汀隨意道:“有啊。”
他說了幾款冷門香,說到一半時忽然停下,眯起眼道:“等會,你問這個做什麼?你要用?你不是不用從來不用香水嗎?”
病床上的裴曜低頭看著手機上的購物頁麵,嘴裡蹦出三個字:“你彆管。”
啃著香蕉的裴汀緩緩道:“裴曜,你知道我什麼時候開始偷用咱爸香水的嗎?”
裴曜頭也不抬道:“什麼時候?”
裴汀:“高二我喜歡上前桌女生的時候。”
裴曜:“……”
裴汀:“那時候我一天往校服上噴兩次香水,跟你現在一個死樣。”
裴曜:“……”
他指著病房門,心平氣和道:“滾。”
裴汀優雅地一抹嘴:“好嘞。”
完成探視任務的他麻溜地起身,臨走前扭頭丟出一句:“住兩天院,你過敏怎麼還複發了?”
裴曜有些莫名。
裴汀:“你脖子後麵紅了一塊,跟過敏一個樣。”
裴曜沒放在心上,繼續低頭看著手機上的香水購物頁麵:“你看錯了吧。”
裴汀聳聳肩,隻當自己真的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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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半。
夜幕之下,街邊路燈遙遙亮起,連成一條璀璨燈河,大廈霓虹光流轉。
病房裡,大型霸王花蘇安拆開外賣盒飯,一邊吃一邊時不時瞥著坐在沙發上的幽采。
青年坐在沙發上,穿著低腰牛仔褲,心滿意足抱著一小破壺喝水。
蘇安吃了十分鐘,幽采就喝了十分鐘的涼水,看上去還怪滿足的。
十五分鐘後,蘇安撂下筷子,實在看不下去:“你不吃晚飯嗎?”
幽采一愣,隨即靦腆地笑了笑,說自己吃過了,節省的模樣在蘇安眼裡跟朵風雨淒厲飄搖的小百花似的。
還是個大學生的蘇安神情複雜道:“你家裡不會還有個年幼的妹妹,重病的母親,濫賭的父親吧?”
幽采愣了,連連搖頭道:“沒有沒有。”
蘇安鬆了一口氣,剛要拿起筷子,就聽到幽采想了想說:“我家隻有我一個。”
蘇安:“……”
好。
很好。
他就不該問這一嘴。
家裡人全死光了,就剩幽采一個人。
還不如家裡有年幼的妹妹,重病的母親,濫賭的父親呢。
從小家庭和睦的蘇安默默放下筷子,看著年紀同他差不多大的幽采繼續專心致誌喝著涼水。
半晌後,蘇安才不自然地咳了咳道:“那什麼……我不知道你家就你一個人。”
幽采歪了歪腦袋,想了想道:“你不知道很正常啦。”
畢竟整個人間隻有黃鼠狼精和鯉魚精知道他是朵油菜花精,自天地精華產生。
蘇安沒吭聲,自個默默收起外賣盒子道:“你真從山裡出來的?”
幽采神情驕傲:“是啊,我們那山可好了,不管是春雷還是春雨,我都是第一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