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地震差點把監獄震塌了,幸虧修複及時,才沒給犯人逃脫的機會。張逸手中拿著快餐盒,快步走到一間單人監房。他頭發很短,又是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兒,看起來十分清爽帥氣。
“唐喻,吃飯了。”
張逸說完便將餐盒遞進去,雙手抱胸斜靠在牆邊看著他。這種看管犯人的事通常用不著他來管,隻不過這個犯人有些特殊。他得罪他家二少了。
唐喻穿著剪裁講究的白色襯衫,領口十分平整,扣子扣到了最頂端,伸著修長的胳膊將餐盒勾過去,斯斯文文地吃起來。看他那副模樣一點也不像坐牢的,倒像是個成功人士坐在環境幽雅的餐廳吃著西餐。
張逸這些年來跟著裴顧勳見過的人也不少,知道人活著各有各的難處,活的太不容易,人心自然難測。他見慣了內心陰暗的,性格扭曲的,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但這唐喻讓他有點好奇。他身上那種教養和理性不像是裝的,像是與生俱來的。一個獲得過兩次諾獎的天才,又是漢梁納米材料公司的創始人,怎麼能乾出跟狗睡覺,綁架下藥這種事?
“喂,你怎麼想的,看你挺聰明一人。”張逸歪著頭衝唐喻說。
唐喻停住手中的筷子,抬頭看他,“什麼怎麼想的?”
“綁架秦博士,給他下藥啊。”
唐喻沒有生氣,無所謂地將頭轉回去,“那是他欠我的。”
張逸大體知道了當年的事,但依他來判斷,其中的是是非非很難說清,他雙手抱胸靠在欄杆上,“你就那麼恨秦博士?”
唐喻轉過頭,幽幽地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
張逸一愣,“你笑什麼?”唐喻這副斯文的樣子,臉上露出這種癲狂陰暗的笑容,著實瘮人。
“可笑的是,我根本不恨他。”
張逸有些意外。
“是,當年我身敗名裂被迫離開創科院,所有親人朋友都拿我當恥辱,對我避而不見。我醉心科研,卻被整個學界排斥,隻能被迫從商。我是落魄過一段時間,坐立難安,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在家裡根本待不住,出門又不知道該乾什麼。”唐喻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我被整個世界遺棄了。”
張逸皺皺眉,心裡十分不舒服。
“但我沒有恨,我不恨秦時,也不恨排擠作踐我的人。”
沉默。
半晌後唐喻重新將筷子拿起,“還有事嗎?沒事我要繼續吃飯了。”
張逸開口道:“既然你不恨,為什麼還要綁架秦博士?”
唐喻轉過頭,上下掃了張逸一眼,“像你這種人是不會明白的。”
張逸不樂意了,抬高了音量,“我哪種人啊?”
唐喻略一思索,答道:“幸運的人。”
張逸一怔,雙手垂在身側站直了。監獄裡走廊的頂燈從後方照射下來,在他臉上打了一層薄薄的陰影。
他突然很想知道唐喻經曆過什麼,但轉念一想,一個得罪他家二少的犯人,還是少交流為好。要不是現在建基地需要用到納米材料,而世界聞名的漢梁納米公司的創始人又是唐喻,他也不會跟他聊這麼多。
唐喻吃的不多,今天飯盒又剩了一半米飯。他將飯盒推到欄杆旁,見張逸正在發愣,說道:“你今天不止是來給我送飯的吧?”
張逸撇了撇嘴,雙手插兜站直了,“亞歐基地你知道吧,我們需要你的納米材料。”
唐喻坐回床上躺下,“合同拿來吧。”
張逸一怔,扒著欄杆問:“你這就同意了?”他原本以為唐喻這種瘋子不會同意將自己的納米材料賣給基地,或者會拿這個來要挾二少或者秦博士。
唐喻躺在床上抬起頭,譏笑道:“沒有我的納米材料,你們那基地跟雞蛋殼有什麼區彆。”
“你!”張逸瞪大了眼,“全世界又不止你一家納米材料公司!”
“哦,你是說其他垃圾嗎?”唐喻閉眼假寐,“那你們去用吧。”
張逸攥緊了欄杆,咬牙道:“好,我去拿合同,你有什麼要求?”
“正常生意,沒要求。”唐喻眼睛也沒睜。
張逸皺皺眉,一時之間不知道唐喻在打什麼算盤。他這人確實有本事,研究的納米材料無論是強度,耐磨損度,還是延展性或抗高壓高熱程度,在世界都是領先的,漢梁公司就像一匹黑馬,用了三年的時間便成為納米行業巨頭。他這樣的人什麼都不缺,就算提要求,多半是跟秦博士有關的。他可沒膽量去找秦時,也不想讓二少因為這種事煩心。
張逸看著唐喻躺在床上,雙眼微閉神態悠閒。他至少會拿這個做籌碼,讓二少放了他吧?二少會放嗎?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想得腦殼疼,想來想去還是去找財務部的人擬合同去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唐喻躺在床上,看著灰色的天花板,上麵有幾塊牆皮剝落了,露出的白色區域像極了玩具卡通車的形狀。是他年少時很喜歡的玩具車。
“唐喻,不就是個玩具車嗎,給妹妹玩玩。”
唐喻紅著眼眶死死地將玩具車抱在懷裡,短小的指甲因為用力抓攥而發白。媽媽一把將玩具從他懷中奪過來,塞給了滿臉淚水的小女孩。
小女孩拿到玩具車後立刻展露笑顏,擺弄著車上的窗戶和精致好看的車軲轆。唐喻一把將女孩推倒,玩具車重重砸在地上,他連忙跑過去小心翼翼地拿起來,用衣服擦拭。
小女孩沒有受傷,倒在地上怔愣半晌,哇地就哭了。
媽媽很是尷尬地跟女孩家長道歉,氣憤地瞪著唐喻,拎起他的衣領,“唐喻,我在家怎麼教你的?把玩具車給妹妹,向妹妹道歉!”
唐喻揚起臉蛋看著媽媽,“這是我的玩具車。”
媽媽一巴掌甩了過去,唐喻嫩白的臉上立刻出現了一道紅色掌印,“做人要善良,懂得禮讓,我教你多少遍了!”
小女孩依舊在哭,但女孩媽媽也愣住了,連忙說:“彆打孩子,是我家孩子不懂事。”
媽媽跟沒聽到似的,又是一巴掌甩過去,“鬆手,我叫你鬆手聽到沒!”
唐喻死死抱著手中的玩具車,臉已經紅得腫起來了,就是不肯鬆手。媽媽氣得滿臉通紅,將唐喻的手硬扒開,將玩具車奪過來摔了個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