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上的休息室原本就是按照人數隔出來的,一共25間,這下全都住滿了。秦時早上起床聽到外麵傳來洗漱聲、嬉笑聲、開關門聲和走動聲,甚至覺得十分熱鬨。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麼多人了。
洗手間內,秦時穿一件白襯衣,黑色西裝褲子,扣子扣到第二個,衣領微微敞開。他正站在鏡子前扣袖口上的扣子,裴顧勳從身後抱住了他,下巴嵌在他的脖頸處,溫潤的氣息吐在他耳際。
秦時偏頭道:“該集合了。”
裴顧勳“嗯”了一聲,將手腕伸到他麵前,“那你給我扣一下,我懶得弄。”他穿一身黑色軍裝,左臂上是軍委的金色盾牌標識,胸前口袋上是飛船狀的航天部標識,隻是肩上沒有掛肩章。因為今天要修飛船,他還戴了一副黑色手套。
洗手間內十分狹小,白色光潔的四壁幾乎不吸收任何聲波。秦時偏開頭,“你彆在我耳朵邊說話,癢。”
裴顧勳透過鏡子看他,突然咬住了他的耳垂,“這樣就不癢了。”
秦時渾身一緊,耳朵瞬間就變燙了。他下意識往鏡子裡看,他本來就白,那隻耳朵紅得跟滴血似的,特彆紮眼。“裴、顧、勳。”他咬牙道。
裴顧勳心滿意足地說:“叫的真好聽。”他衝著鏡子勾了勾嘴角,然後將秦時扯出了洗手間,站到門口將門打開。
門前簡直可以用熙熙攘攘這個詞來形容了。他們的休息室都在一個區域,沿著船艙排成相對的長長兩列,裴顧勳住在最靠裡的房間,秦時住第二間,這樣依次排開。這些航天部的人又大都是軍人出身,作息十分標準,基本都是卡點出門。
所以整艘飛船上25個人幾乎卡點集中在了走廊上。裴顧勳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開了門。原本十分熱鬨的走廊靜了一刹那。
陳雁、杜粲幾人十分淡定,剛醒的那批差點瘋了。“二......二少?秦博士,你們......”趙飛後麵的話還沒說出口,緊接著“嗷”的一嗓子。他捂著胳膊扭頭喊:“雁姐你擰我乾什麼!”
“讓你知道這不是夢啊,舉手之勞,不用謝。”
小東拚命憋笑。
杜粲看著秦時那紅彤彤的耳朵開始琢磨。他反攻成功的幾率得再低一點。多少呢?砍半吧,撐死也就5.5%,不行,連5.5%也懸,保守估計3.5%吧。他正瞎琢磨著,突然注意到,秦時居然穿白襯衫了。也不知道是衣服的原因還是什麼,秦時雖然長得好看,卻不是清秀的那種,是很有攻擊性的長相,甚至一身黑衣不高興的時候,周身都籠罩著一種肅殺的氣息,挺嚇人的,現在......概率再低點吧,1.5%......
裴顧勳若無其事地將袖口上的扣子扣緊,“都站在這兒乾什麼,吃飯去吧。”一群人雖然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但還是習慣性地聽從命令,抓耳撓腮地走了。趙飛站在原地還想說什麼,被陳雁、大小東捂嘴拖走了。
自打裴顧勳咬他耳朵,秦時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出。被那麼多人看到自己紅了耳朵,他十分不高興。他瞥了裴顧勳一眼,看到他那一副暗爽的樣子,他又有些高興。這種十分矛盾的心情在他胸腔中衝撞著,他下意識皺皺眉。他所有的自相矛盾都是源於這個人。
“真生氣了?”裴顧勳看到秦時皺起了眉頭,有點慌。秦時隻看了他一眼,還沒說什麼,便見裴顧勳耷拉著眼,“我錯了。”臉上雖然是一副認錯的表情,身體卻站得筆挺,理直氣壯,腦門上明顯寫著:下次還敢。
秦時看著他,噗嗤笑了,“你下次直接在我身上撒尿吧,彆人聞著味就自動繞開了,肯定不會有人靠近我。”他隻是開個玩笑,誰知裴顧勳舔了舔唇,微微偏頭看他。
秦時瞬間斂了笑容,“你敢。”
裴顧勳笑了,“秦時,我用不著那麼乾,你現在渾身上下都印著幾個字:我的。除非有人昏了頭,要不然沒人敢靠近你。”
這句話在走廊間蕩了一個來回,顯得格外清晰。
秦時突然想,如果當年他沒有走上物理學的道路,而是當了兵,現在說不定能痛痛快快跟這個混蛋打上一架,然後把他全身上下都刻上自己的名字。他轉念又想,不行,這個混蛋19歲就是上將了,如果成了他手下的兵,在軍校那種封閉式的環境中,他的處境說不定還不如現在......
他看著裴顧勳,眼珠微轉。也許杜粲說得對,他是該用些手段。
裴顧勳在他額頭彈了一下,笑道:“腦子裡憋什麼壞水呢?”
秦時神色不動,“沒什麼,餓了。”
裴顧勳看了他幾秒,才說:“走,吃飯去。”
飛船的修補工作十分繁瑣,他們25個人幾乎是從早忙到晚,馬不停蹄地乾了一個多周,才將飛船有可能出現裂縫的地方修補好。如此高強度、重複性的工作,以至於工程結束後,杜粲驕傲地宣布,等他回地球了一定讓航天部給他補發一張飛船維修高級技工的證書。
陳雁在一旁十分友好地提醒他,“擰螺絲不屬於高級技工的工作範疇。”她停頓了一下,幾乎把腦殼子都給搜刮乾淨了,才又憋出句:“不過你進步很快,擰螺絲的技能比受過訓練的猴子技高一籌。”她說完還不確定地扭頭問大小東,“我這是在誇他吧,真心的。”
大東一臉無語。
小東憋笑快憋吐了,豎起個大拇指,“是是是,陳雁你行啊,有進步有進步。”杜粲真的覺得,他哪天要是死了,肯定不是因為世界毀滅,而是被陳雁給氣死的。
航天部的其他人咯咯笑個不停。陳雁突然站起身一拍桌子,“你們居然笑我?”她扯了扯嘴角,大聲宣布,“為了慶祝飛船重生,我決定今天親自下廚,犒勞各位勇士們!”
笑聲戛然而止。半晌後,裴顧勳說:“綁了。”
眾人就等著這句話呢,齊刷刷朝陳雁撲過去,三兩下給製服了。“哎哎哎,乾嘛呀你們,都是戰友,萬事好商量啊!”陳雁整個人都被抬了起來,大聲叫喊著,“我廚藝真進步了,你們冬眠了不知道,真沒騙你們!實在不行我這次不放鹽了!醬油也不放了行不行?”
“......”
秦時看著他們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將陳雁抬出去了,轉過頭笑道:“陳雁怎麼回事,怎麼對鹽和醬油有那麼強的執念?”
裴顧勳將手套摘下來,淡聲說:“慕凡教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外麵太吵鬨了,在這一片寂靜的空間,裴顧勳的聲音顯得格外低。
這裡沒有秋天,沒有蕭瑟的風,秦時卻覺得周圍空氣稀薄,胸口壓抑的難受。他跟裴顧勳坐的很近,兩隻手幾乎靠在一起,但是沒人主動握住對方的手。
他們身上的血太多太重,這幾厘米無論如何都靠不攏。
秦時在原地坐了好一會兒,才撐著桌子站起身,“我還有公式要算,先回去了。”
“嗯。”
秦時沒再說什麼,幾乎是避著外麵的人群回了房間。
當天晚上,雖然沒什麼特彆值得慶祝的事,大家還是準備了一番。當然,陳雁沒能獲得進廚房的資格,所以她十分不甘心地在儲藏室裡倒騰,不知道倒騰了多長時間,居然從裡麵翻出了一堆小彩燈,節假日會掛在房間裡,掛在樹上的那種裝飾彩燈。
她這下可高興了,興衝衝地將整個小客廳都掛滿了彩燈。不過她這人審美有限,掛的吧,一言難儘......
杜粲站一旁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發言:“陳雁,這種彩燈要的就是種氛圍感,你掛這麼整齊乾什麼,列軍陣閱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