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當梧桐道抽出綠芽時,旅行者項目已經進行到三分之二了。裴朗偶爾會來創科院進行視察,他一身棕色軍裝,胸前和肩上都掛滿了勳章,麵容嚴肅,眉毛十分濃鬱,但形狀不規則,像是隨意粘上去的,倒是給他添了幾分親切感。
裴朗的眼睛深不見底,幾乎看不出什麼情緒,但他旁邊的慕凡卻時不時地投來目光,像是孩子看到什麼新奇事物,又興奮又好奇。
秦時不知道裴顧勳說的人類麵臨滅絕是什麼意思,軍委處處試探他,卻始終不對他透露分毫。他對這件事也沒什麼興趣,在他眼裡,人類滅絕是早晚的事,不必庸人自擾,而且人類這個詞,跟他沒有關係。
裴朗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樣,作為國家實際上權力最大的人,他平時看起來嚴肅,私下裡卻十分隨和,每次來視察的時候都會跟他們一起吃食堂,跟周圍人一起說說笑笑,像個慈祥的長輩。
不過秦時總有種奇怪的感覺,教授跟裴朗好像很熟的樣子,舉止談吐間都像多年的老友。如果裴顧勳說的是真的,人類麵臨一場滅絕,教授作為科學界泰鬥不可能不知道,旅行者一號項目已經準備了13年,教授是否參與其中?
秦時環顧著餐桌上的人,杜粲,桑媽,教授,裴朗,慕凡,張逸,劉泉,裴顧勳......這麼多人,因為一個項目聚集在一起。所以這個旅行者項目就是為了阻止人類滅絕的吧?
那場災難是什麼?太陽爆炸?地磁消失?為什麼是我?他們為什麼要試探我?難道跟爸媽當年死亡的真相有關?可是我找了十年,什麼結果都沒找到。
“你說的人類滅絕,是什麼時候?”吃完飯後,秦時和裴顧勳在梧桐道上散步。
裴顧勳有些驚訝地看過來,很明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很快了。”
“你覺得,我們還能活多久?”
裴顧勳搖搖頭,“不知道。”
秦時沒再說話,一直看到梧桐道深處。
“還沒到絕望的時候,”裴顧勳突然說。
秦時轉頭看他,見他抬了抬下巴,“你看,至少春天還在。”
秦時很難形容那一刻的感覺,好像整條梧桐道的葉子更綠了,不是背景板上的顏料,而是真真切切,可以摸到的實質。
這個人身上有種沒來由的堅實感,好像宇宙都消失了,他還在。
因為他還在,所以梧桐道的葉子才是葉子。
旅行者一號發射的前一周,項目已經結束了。秦時站在走廊上,看著一群人將東西從裴顧勳的辦公室裡搬出來。張逸他們還抽空跟他打招呼。
“二少怎麼也不帶我們去,”陳雁和大東小東一群人抬著打包箱出來,一路上嘟嘟囔囔的。
“你真當二少是去旅遊啊,外星係很危險的。”小東說。
“我又不怕危險。”陳雁撇撇嘴說。
“這不隻是危險。”小東蹙眉說。
“那還有什麼?”
“孤獨。”大東低聲說。
秦時靜靜地站在牆邊,給他們讓路。
當天晚上裴顧勳打包了很多菜,跟往常一樣來到他辦公室。“你就不能添張椅子嗎?缺錢的話我可以給你眾籌。”
秦時沒有說話。
裴顧勳俯下身看他,笑笑,“怎麼不高興?”
秦時隻抬眼看他,沒有回應。裴顧勳有些不自在地去拆飯盒,“喝酒嗎?我辦公室還有酒,他們怕弄碎不好收拾,就沒搬。”
幾秒後,秦時緩緩站起身,“我去拿。”
裴顧勳的辦公室構造跟他的很像,沒想到東西都搬走之後,空間有這麼大。他走到酒櫃旁,一眼就看到了裴顧勳經常會喝的一種酒,細長的瓶頸,寬大厚實的瓶身,橙黃色的液體。
他伸手拿了兩瓶。
他能感覺到,裴顧勳今天的情緒也不太對,拿起酒杯看也沒看就灌了下去。秦時嘗了一口,味道清冽,唇齒留香,他連著喝了好幾杯。
“感謝秦博士這一年多的辛苦,”裴顧勳舉起酒杯笑著說。
秦時垂眸看著杯中橙黃色的液體,有些恍惚。“彆說場麵話。”他聽見自己說。
裴顧勳一怔,舉著酒杯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又灌了下去。“那就吃飯。”
這飯菜看起來味道應該不錯,但秦時什麼都嘗不出來,隻覺得味同嚼蠟。他夾了幾筷子便又去喝酒,一杯接著一杯,期間裴顧勳說了什麼他已經沒有印象了。
直到他漸漸覺得眼前的桌子牆壁轉得厲害,他整個人像是站在旋轉機裡,身體一直在往地上甩。
“你怎麼拿這瓶酒?”裴顧勳終於反應過來了,隻是他聲音已經有些不穩了。
“什麼?”秦時有些聽不清。
裴顧勳手突然按在他肩膀上,俯身靠過來,“我說......”
“會回來嗎?”秦時聽見自己突然問。
裴顧勳甩了甩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不會了。”聲音似乎很沉。
秦時撐著桌子站起身,費了很大的力氣,還是沒能控製住身體往旁邊歪。他看著那扇門跟他一起倒下去,沒再掙紮。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到來,他被一隻手扶住了。秦時勉強站穩身體,甩開那隻手,東倒西歪地往休息室走。
他需要躺一會兒。
秦時剛走到休息室內,突然被一股力量按在牆上。裴顧勳垂眸看著他,眼神有些渙散,“秦時,我看得透,卻始終猜不透你......”
秦時半睜著眼,隻感覺眼前天旋地轉,耳邊的聲音忽遠忽近。
“可我越是猜不透,就越想靠近......”
他感受到裴顧勳的拇指撫摸著他的臉頰,緩緩移動,直到觸到他的嘴角。
這種觸摸很暖,堅實的,像個支點。秦時垂眸看了一會兒,用牙齒輕輕咬了一下。
下一刻他眼前便暗了,裴顧勳偏頭堵住了他的嘴,氣息很重,攬住他腰的胳膊太過用力。
好熱,透不過氣了。他拽住裴顧勳的衣服,身體正要往下墜的時候,整個人突然被抱起來了,一個旋轉,緊接著他就躺到了床上,裴顧勳整個人籠罩上來。
秦時不想承認,但他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告訴他,他想要這個人。他伸手去解裴顧勳的扣子,可是一點力氣也沒有,摳了一會兒,手又滑下去了。
“裴顧勳......”
這個人像是聽不到一樣,瘋狂地占有他,野蠻到不講理。越來越暈了,秦時抓住裴顧勳的肩膀,仿佛置身火爐,耳邊是呼呼的風聲,他一直在往旁邊甩,身體不受控製,能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隻有裴顧勳。
當他被按在枕頭上時,頭被迫偏向一側,看著裴顧勳扣住他的手,指縫廝磨,一滴汗落了下來,水花濺到了他臉上,有點涼,但很快被他的臉燙熱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極度眩暈和無限快感中失去了意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