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停在床邊,大概是周遇看到他睡著,把他抱過來的。
天色已經晚了,室內一片昏暗,蘇溫言打開燈,聞到空氣中飄來飯菜的香味。
他猜到肯定是小保姆在準備晚飯了,操縱著輪椅來到廚房,果然看到那道忙碌的身影。
俞亦舟身上係著圍裙,應該是之前曹姨用的,小了點,穿在他身上顯得格外局促。
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大男人裹在小了不止一號的圍裙裡,那畫麵怎麼看怎麼覺得滑稽,蘇溫言不禁唇角上揚。
俞亦舟轉身時,剛好看到門口的輪椅,四目相對,他顯得有些尷尬。
做飯沒拿手機,急於解釋的他下意識打了手語:“我看抽屜裡放著條圍裙,還是新的,就用了,雖然不太合身。”
蘇溫言不懂手語,但多多少少能get一點他的意思:“是我忘了提前給你準備,你先炒菜吧。”
說完,他操縱著輪椅來到書房,找出一張銀行卡。
吃飯時,他把銀行卡交給俞亦舟:“這張卡裡應該還有幾萬塊錢,密碼寫在背麵了,你覺得你需要什麼,或者這個家裡需要什麼,就用它買。”
俞亦舟受寵若驚,忙拿起手機敲字:“這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蘇溫言笑笑,“你也不想一直穿著不合身的圍裙吧?”
俞亦舟有些窘迫,隻好收下銀行卡。
蘇溫言睡了一下午,現在其實還不餓,可麵對一桌精心準備的晚飯,他又不好讓小保姆白做。
勉強吃了些,他回到自己房間。
輪椅停在浴室門口,他內心有些猶豫。
昨天從醫院回來,實在太累就沒洗澡,現在隻感覺渾身都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揮之不去。
住院三個月,他都快被消毒水醃入味了。
他往浴缸裡放熱水,扶住浴缸邊想要起身,左腿膝蓋完全吃不上勁,右腿也沒什麼力氣。
勉強能站起來,但如果是洗澡的話,絕對會摔。
蘇溫言歎口氣,再一次為這殘破的身體感到無能為力,不得已,他隻好求助外援。
俞亦舟聽到他的呼喚,很快趕來。
“現在交給你個任務,”蘇溫言說,“幫我洗澡。”
俞亦舟:“……”
蘇溫言:“雖然這條的確不在合同裡,但我也強調過,你得在我需要的時候為我提供幫助,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你該不會拒絕我吧?”
俞亦舟垂下眼。
他當然不會拒絕,他隻是沒想到蘇老師會這麼輕易地求助於人,還是洗澡這種私密的事。
他沒說不行,蘇溫言就當他默認了,又道:“衣服和浴巾忘記拿了,你幫我拿一下,洗發水和沐浴露在那邊架子上,我夠不著,你也幫我拿一下。”
俞亦舟一一照做,覺得他現在穿的這身睡衣太單薄,還特意拿了厚一點的。
東西準備齊,水也放好了,蘇溫言有些艱難地脫掉衣服,衝他伸手。
俞亦舟喉結滾動。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蘇老師裸|體,可以這樣的方式看到,還是怪尷尬的。
他將對方從輪椅上抱起,輕輕放進水中。
視線不自覺地落向他全身。
此刻他才意識到,穿著衣服的蘇溫言竟還沒顯得太瘦,一旦除去這最後一層遮擋,瘦骨嶙峋的身體暴|露在視線之下,幾乎讓人目不忍視。
明明已經過去三個月了,車禍留下的痕跡依然清晰,手術後的疤痕蜿蜒於四肢和軀乾,在蒼白的皮膚上異常醒目。
感受到他的注視,蘇溫言也看了看自己,這些不符合美學標準的疤痕的確有礙觀瞻,可惜他無暇理會。
俞亦舟在浴缸邊蹲身,猶豫良久,最後轉語音了三個字:“不疼嗎?”
“的確有點疼,”蘇溫言坦誠道,“所以你下手輕一點,可彆弄疼了我。”
俞亦舟抿唇。
他摘下花灑,幫對方打濕頭發,用手掌抹開洗發水在他發間揉搓。
總感覺蘇老師發質變差了。
以前,蘇溫言很喜歡摸他的頭發,他便也忍不住摸回去,他還記得那觸感,柔軟順滑,像貓毛一樣。
現在卻有些毛糙。
蘇溫言的頭發不是純黑,偏深棕色,發質變差時,更顯得沒有光澤。
不知道要養多久才能養回來。
衝乾淨頭發,俞亦舟又往浴花上擠沐浴露。
白色泡沫逐漸綿密,他站在蘇溫言身後,浴花輕輕觸上他後頸。
肩胛已經瘦得突出,脊椎也看得格外明顯,他完全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哪裡碰壞了。
手指經過他肋下突起的疤痕,繞到胸前。
浴室裡開著暖風,已經足夠暖和了,蘇溫言放掉浴缸裡的水,方便他幫自己清洗下身。
在醫院時,洗澡都要由護工幫忙,他居然已經習慣了讓不熟悉的人觸摸他的身體。
生病讓人喪失羞恥心,一切都變得沒那麼難以接受。
俞亦舟從身後來到身前,彎著腰,儘職儘責地履行著義務。
蘇溫言的視線落在他臉上,離得近了,他可以仔仔細細地打量。
口罩十分礙事,他忍不住伸手在上麵戳了戳。
俞亦舟猛地抬頭,露出震驚的表情。
蘇溫言隔著口罩觸摸了他的臉,大致判斷出五官位置——從美學角度來看,這人的麵部比例相當完美。
俞亦舟回過神,捉住他的手又認認真真洗了好幾遍。
蘇溫言沒有掙紮,任他擺弄,視線繼續下移,逐一經過胸腹、腰、臀、腿。
身材也非常接近黃金比例。
有黃金比例身材的人不多,優秀五官的人亦少,二者相疊更是萬裡難挑其一,除了俞亦舟,他這輩子還沒見過第二個。
隨便雇的小保姆,居然有這麼優秀的身體條件?
這人真不是俞亦舟嗎?
如果能撥開頭發,看清那雙眼睛就好了。
想著,蘇溫言就要伸手,卻被對方一把按住,俞亦舟手沾了水沒法用手機打字,但直覺告訴蘇溫言,他想表達的是“如果你再搗亂我就要生氣了”。
於是他隻得作罷。
身上的泡沫全都衝洗乾淨,俞亦舟幫他洗澡,不免弄濕自己的衣服,單薄T恤緊貼身體,隱約透出肌肉的輪廓。
蘇溫言還是不死心,又問:“你想不想做我的人體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