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腳步聲很輕,含著整齊的節奏,小馬的喘息還沒有平複,一身白軍裝的男人走入葛護士長的視線中。
他戴著帽子,起先看不清臉龐,帽簷之下輪廓俊朗,男人的身形修長,抬頭時先露出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對上葛護士長滿是震驚的眼光。
顧呈踏上最後一層台階,駐足站定,取下帽子,俊美無儔的臉龐徹徹底底展現出來,他朝著葛雲霞頷首示意。
雲層遮擋住太陽,天陰了下來,遙遠而來的海風吹進走廊,透著一股清涼的水汽。
“人來了?那我進去了。”顧呈推門進屋,消失在葛雲霞的目光中。
來去如風,要不是小馬還在身邊喘氣,葛雲霞都以為剛才的一切是幻覺。
這閻王爺是來乾什麼的?
葛雲霞道:“顧隊怎麼來了?”
小馬護士:“代肖副主任相親。”
葛雲霞:“……”
秦瑤坐在沙發上,一條辮子落在肩側,顧呈推門進來時,恰好見她歪著頭,脖頸拉長,光影從她白皙柔軟的臉頰上一晃而過。
顧呈垂下眼眸,隨手將門鎖上,三兩步走到她對麵坐下。
他看見女人露出了詫異的神色,那雙桃花眼下意識睜大,顧呈嘴角不受控製向上揚起,下一刻他緊抿雙唇,端正神色,將手中的軍帽擺在桌上。
顧呈拿出一份紙質材料,打開,向前一推,淡淡道:“顧呈,這是我的個人資料。”
“秦瑤,我的檔案資料您已經看過了。”
秦瑤露出一抹尬笑,她的右手宛如彈鋼琴似的緩慢跳到資料上,捏住,又跟八爪魚纏住獵物一般,快速向後退。
低頭快速掃完顧呈的個人履曆,秦瑤忍不住咋舌,心想這家夥還真是“某漁船公司”的一等優秀員工。
和她所以為的顧呈小弟弟差著整個瓊州海峽的距離。
秦瑤放下材料,她的心頭長長舒了一口氣,屋子裡門關著,窗戶開了半扇,從秦瑤的角度,能看見窗戶邊貓著兩個人頭。
秦瑤忍俊不禁。
她不是來正經相親找對象的,還個人情而已,如果今天見到的是彆人,她還有些緊張和慚愧,可眼前出現的人是顧呈,正好“冤家路窄”。
拒絕起來毫無壓力。
秦瑤很自然地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主動跟顧呈說話:“顧隊,沒想到又見麵了,上次的事還得感謝您……”
就跟世上所有平淡普通的相親一樣,秦瑤主動熱情開口跟他聊天,從自己上島第一天跟閨蜜收拾院子,再到跟去陳寶珍學校跟孩子們玩鬨。
作為編輯,她本身就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自說自話都能把自己給逗樂。
一半是在聊天,一半是在口頭上書寫這段時間的日記。
秦瑤的聲音充盈在屋子裡,外麵的人也能聽見她的歡聲笑語,她一個人就能營造出熱火朝天的景象。
顧呈話不多,靜靜聽著她說話,目光裡帶著一抹自己都未能察覺的溫柔。
白雲飄遠,陽光重新出現,透過窗戶照進屋子裡,在秦瑤的背後塗上溫暖的淺黃。
光線並不刺眼,些許暖陽落在她的頭上,把她的發絲兒染成金色。
從顧呈的視角看去,能清晰的看到她的頭頂,滿頭細軟的長發,她的辮子梳得蓬鬆,懶懶散散的,包住她柔軟的臉頰。
手心突然有些癢,想伸手摸摸她的頭。
顧呈忍住這樣的衝動,直了直身體,垂眸假裝整理衣袖,“你繼續說。”
秦瑤的目光落在他雪白無暇的衣擺上,腦海裡忍不住又浮現出一本書的名字——《演員的自我修養》。
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在他身上找不出半點港口顧呈小弟弟的影子。
對麵坐著的顧隊長身姿挺拔乾練,衣著整齊有素,透著一股子精英範兒,哪怕是在低頭整理衣袖時,都藏不住深埋在骨子裡的傲慢。
他身上的白色像是昆侖山上的雪,而他是懸於其上的宮殿,難以高攀,有如海市蜃樓。
就如同他個人簡曆上所反映的,家庭條件好,個人能力出眾,年紀不大足夠他傲視所有同齡人。
剛才他說那句話的語氣,仿佛他跟秦瑤不是在相親,而是秦瑤在跟他彙報工作,經過他的同意後,她才能“繼續說”。
話不投機半句多。
秦瑤把他當樹洞,說了一段時間後,也漸漸無甚意思。
葛護士長貼在自家窗緣,聽見裡麵隱隱約約傳來的秦瑤的聲音,一股濃濃的疲憊感席卷上心頭,就跟連上了兩個通宵夜班一樣。
“顧隊”是來當托的,她真怕秦瑤對他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