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吃不起你這一桌飯?”鄭克新彆頭尬笑一聲,“彆說這些沒用的,桌上還有女士在,賠我一件一樣的就行了,對麵是商場。”
鄭克新往外看去,隨後看著服務生,居高臨下:“你很走運,我身上的牌子剛好有賣,兩萬三千八一件,小票在我包裡,我不坑人,昨天剛買的。”鄭克新說著打開包翻找,不到三秒,手指夾著小票遞出。
服務生嚇得一哆嗦,這數字灌入腦子裡時熱淚滾滾,雙眼紅得更厲害了。
梁夢因聽不下去了,她站起身說:“鄭先生,一杯紅酒不至於如此。一次乾洗費也要不了這麼多,況且,你都穿上了,哪有找人賠一件新的道理。”
餐廳經理素來都是圓滑的那一類人,慣用的坡下驢,此刻悉數施展,連聲附和:“先生,您看,這小姑娘剛大學畢業,一個月工資都沒有兩萬,哪賠得起您這件衣裳。”
鄭克新斜眼看過來:“梁小姐話不是這麼說的,社會本身險惡,出來做事哪有不為自己言行買單的。”
梁夢因被這巧舌如簧的男人懟得不知道說什麼,準確來講,應該是這人的道理總是用得不偏不倚。
從前合作她沒發現這些,這一刻突然覺得,合作方私下人品也該好好審視才對。
“這位先生都說了桌上有女士在,這番作為,失了自己的風度是小,讓梁夢因梁小姐跟著一起被看笑話,可不太紳士。”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梁夢因心頭一驚,磁性中夾著薄荷的味道,僅僅隻是一瞬便能將她拉回不太美好的盛夏。
耳中嗡嗡一片,手心冒出了虛汗。
壓著心跳,梁夢因眼神撥開人群,從縫隙中去看窗口位置上巋然不動的男人。
黑色襯衫剪裁得當,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身形。餐廳裡偏黃的暖色調燈光,給他的麵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霜華,連那絲質的襯衫都流動著幽幽的暗光。
男人輪廓英朗,鼻梁高挺,修長的手指抬了下金絲眼鏡,鏡片後的雙眸沉靜深邃,卻漫不經心。
被眾人注視,他身側的男孩不由瑟縮,不自在的躲了躲,小手緊攥著他的褲邊,不禁又緊貼了男人幾分。
陳時序安撫性地揉了揉男孩的頭,輕聲安慰。
他的聲音很輕,穿過人群,還是拂過了梁夢因的耳廓,毫無損質,和那曾經日日夜夜響徹在她耳畔的聲音,沒有分毫差彆。
心跳也跟著他的聲音放慢,她緊盯著那個方向,抿著唇看人緩緩起身。
呼吸在這一瞬滯悶住,仿若將她拉入深海,困在無形的黑洞中,回憶也逼著她記住那個潮濕的雨夜。
糾纏的人影,沉悶的酒氣,還有混亂的夜晚……
一片混亂中,陳時序對上她的眼,落了三秒的暗淡。那熟悉又陌生的眼神,她不由怔忡,呼吸也不受控製地隨著陳時序的步子放緩,調整,最後趨於同頻。
鄭克新看看二人,從主角變成了局外人,他分外不悅,問道:“認識?”
很明顯剛剛陳時序叫她的名字,被記住了。
梁夢因正準備回答,但卻被陳時序打斷了。陳時序在經理旁邊停下,骨節分明的手指接過小票。
襯衫袖口微微向上縮起,露出一截清健的腕子。在觸及男人手腕內側一點紅印時,梁夢因騰地收回視線。
陳時序低眸看著票據,淡聲說:“人總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你這話什麼意思?懷疑這小票是假的?”鄭克新嗤笑一聲。
陳時序慢條斯理回:“小票是真的,損壞私人財物照價賠償也是真的。鄭先生鬨了這麼久,衣服也快乾了。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條,敲詐勒索價值兩千元至五千元以上,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在場所有人倒吸著涼氣,陳時序的話讓鄭克新瞬間結巴,雙眼慌了神。
鄭克新一時間找不到言語回懟,他短暫地瞥了一眼經理,看熱鬨的人也開始幫著服務生說話。
梁夢因隻想儘快結束這場鬨劇,見鄭克新奪回小票給自己找台階下,她深吸一口氣,跟著說:“上麵有監控,在場這麼多人,可都是聽見了。”
經理往旁邊站了一下,給陳時序的氣場騰位,同時他又沒辦法置之不理,弓著身禮貌問道:“鄭先生,您看這......”
話留半句,但顯然鄭克新已經沒了理。
鄭克新臉上難看的很,周圍人的指指點點淩遲著他的自尊心,在事件轉向更加惡劣前,他立馬將矛頭指向梁夢因。
“梁小姐相親帶男人,不體麵的到底是誰?這飯不吃了。”
梁夢因眼底一沉,看著鄭克新拿包一手撥開人群逃離現場,她用全身的力氣壓著火氣,從位置上出來,對著鄭克新背影喊:“你吃錯藥了!”
周圍的人永遠不嫌熱鬨大,鄭克新臨走時還潑了她一臉的臟水,不體麵的也僅僅隻是給對方化成了一道影子。
梁夢因轉頭去尋陳時序,卻同樣沒了影。
誰說下雨天適合邂逅浪漫。
她隻邂逅了從頭到腳的倒黴,梁夢因在冷風裡乾笑一聲。
——“認識?”
是鄭克新問的那個問題。
不熟。
梁夢因沒什麼表情地垂眼。
但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