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生日,梁夢因收到了一份來自林姿的禮物。
是她一直想要的紅底高跟鞋。
大概每個女孩都暢想過人生第一雙高跟鞋吧,梁夢因個子不矮,將近一米七,但她天生對這種漂亮的高跟鞋沒有任何抵抗力。
踩著晶瑩閃閃的高跟鞋,梁夢因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陳時序麵前展示。
初春深夜,梁夢因等在陳時序的實驗樓下,五分鐘前他說馬上下來。
她的耐心一向不太好,尤其是腳踏著一雙還沒能駕馭得當的高跟鞋。
春意峭寒,梁夢因裹了裹身上的風衣,正準備第三十九遍催促陳時序的時候,那道熟稔的身影終於出現。
“陳時序,你可真是排麵大,我已經等了你十六分鐘哎。”梁夢因皺了皺秀氣的鼻子,晶瑩瀲灩的眼睛輕眨,凝著身形頎長的男人,一身休閒裝襯得他分外挺拔,矜貴自若。
一出場,就奪走她所有目光。
紅唇輕扯,揚起精致下巴,她抬步就向他走去。
站的時間有些久,四肢都有些凍僵,隻有腳跟被鞋子磨破的痛覺神經在作祟,還有下一秒她腦海中升起的不秒之感。
第一次高跟鞋的經曆不會就要以狼狽收場吧,梁夢因腦子飛快地閃過各種自救方法,然而一個都沒用上。雙手徒勞地在空中劃了兩下,最後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
天旋地轉的失重,驟然暫停在陳時序溫熱懷抱裡。
梁夢因試探性地睜了一隻眼,入目的是一張了無表情的俊美麵容,眉梢微斂,瞳孔裡俱是冷意。
“這麼冷的天,跑到這裡來表演旋轉跳躍?”
梁夢因難得沒有回嘴,看在他這個及時的擁抱,她懶得和他計較,小聲嘀咕著:“男人的嘴騙人的鬼,說好馬上下來,結果讓我等了這麼久。我今天要是真摔了,你起碼要負一半責任。”
陳時序低眸看向她的小腿,纖細的腳腕以一種扭曲的角度彎著,再看向她腳上的那雙恨天高,眉頭蹙得更緊。
他不懂,明明個子不矮的人,為什麼對高跟鞋這麼執著。但他很清楚,跟梁夢因說這些大道理,她也根本不會聽,索性也不講了。
陳時序簡單解釋了句:“被導師攔下,談了會兒課題。”薄唇輕抿,“手機震個不停,老師都不好多說兩句。”
梁夢因嘟了嘟嘴,無辜地眨了眨卷翹的睫毛:“誰讓你不回我信息呢。”
陳時序被氣笑,托著她的細腰,扶她站直,應和性地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剛剛就應該在老師麵前,跟你說,梁夢因我還要再忙一會兒,你回家先陪媽媽,不要等我了。”
“其實你也可以叫寶寶。”她笑容明媚,“梁夢因三個字未免也太冰冷了吧。”
少女的眼睛琉璃般璀璨,直勾勾地拉扯著目光,絲毫挪不開眼。
陳時序嘴角微動,果斷結束被梁夢因扯遠的話題:“行了,回家吧。”
梁夢因沒動,眨著那雙含水眸,甜著嗓子,拉長語調:“陳時序,我腿軟了,你背我。”
可陳時序絲毫不上鉤,見慣了她這副調子,大概也增長了些抗性。
他雙手抱胸,淡定地看著她的表演,無情地戳穿事實:“你不是崴腳嗎,為什麼腿軟?”
雙目對視,梁夢因一眨不眨地迎上他的冷眸。冰川也有熔化的一天,隻要她懷抱著的那隻小火爐沒有熄滅。
她眼底的執拗清晰可見,頗有幾分“他不背今天就不走了”的架勢。初春微涼的夜風拂過,剛剛長出綠芽的樹枝在風中搖曳,麵前的少女也不由晃了一下。
陳時序到底是妥協了,背過身,涼涼撂下兩個字:“上來。”
梁夢因的目光落在他寬闊的肩膀,然後慢慢向下滑到勁瘦的窄腰。紅唇悄然勾起,素指毫不客氣地環上他的頸子。
心滿意足地伏在他的背上,輕柔的聲線撲在他的耳側:“回家了,哥哥。”
背著她的男人明顯肌肉一緊,梁夢因唇線弧度更甚。
陳時序最討厭叫他“哥哥”,梁夢因偏是逆反。他越是端方自持,她越是想要挑釁他的底線。
“陳總。”祁錚再度敲了敲門,“與會人員已經到齊,就等您了。”
陳時序掃過麵前微微失神的女人,整理了下襯衣,依然是冷靜得毫無破綻的聲音:“知道了。”
他就像設定好程序,不停向前航行的永動機船隻,從不會為任何人和事停留。
但總有意外。
細白的手指攀上了他的袖口,還是那副溫糯的調子,楚楚動人。
“哥哥。”
陳時序邁出的步子一頓,登時回頭,漠然地注視著她那張明豔旖旎的臉,和幾年前沒有多大變化。
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
也一如既往的會騙人。
陳時序毫不留情地抽出了衣角,無視她那雙覆了薄薄水氣的明眸,大步流星離開。
梁夢因隻是凝著他的背影,和幾年前幾乎沒變過的背影。襯衣筆挺地束在西裝褲裡,勾勒出優越完美的身材比例。
好像到底是不一樣了。
“六點會議結束。”
陳時序離開前,落下來了這句話。
嗯?
梁夢因後知後覺,慢慢踱去沙發上坐好,又環顧了一遍他的辦公室。
這是要她等他的意思?
夕陽西懸,餘暉輕灑。
結束會議後,陳時序側過臉,瞧了眼從落地窗投進的斜光,忽地想起他去開會前按下的窗簾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