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因,怎麼了?”林姿問。
梁夢因乾巴巴眨了眨眼睛,用力抿唇,清了清嗓子,哂笑兩聲:“沒什麼,突然忘記要說什麼了。”
話題很快被岔開。
坐在沙發上的梁夢因,臉頰卻慢慢飄上兩朵紅雲。她垂下眼簾,平緩了幾循呼吸,餘光還是忍不住地跳到那張蓋在膝蓋的毛毯上。
就在剛剛,在那毛毯下,陳時序忽然捏了下她的掌骨。
慢條斯理的觸碰,簌簌電流跟著他的手指一齊流動。
原本,她以為他那時是要收回手的。
後麵林姿的話,她幾乎都沒太聽清,心神全都亂了位,眼神也不知道該往哪裡飄。
車子穩穩地停在樓下時,梁夢因的視線不由控製地偏向那雙手。
修長的指骨鬆弛地搭在膝蓋之上,手背浮起淺淺的脈絡,即使在黑暗之中,也呈現偏向冷感的白調。
像一雙藝術家的手。
如果沒有手腕內側那道紅印,就完美了。
她突兀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一句話:完美的隻是流水線,有瑕疵的才稱得上藝術品。
倘若這樣說,她也給這架按部就班嚴謹認真地執行程序的機器人,添了點“藝術性”。
那次冷戰的後續,梁夢因還是被留在了家裡。
陳時序走的第二天,她的生理期到訪。梁夢因縮在被子裡,看著朋友圈裡其他朋友刷屏的雪山照片,從邊邊角角裡拚湊出陳時序的身影。
和雪山融為一體的冷峻。
雖然不滿,但確實不方便。
她心大,從來不記自己的生理期。得益於某人超群的記憶力,這些事情從來都是他在操心,連同抽屜裡放著的紅糖薑茶、暖寶寶還有衛生巾,也是他準備的。
作為“哥哥”,他大概尋不出一點差錯。
梁夢因還記得他回來的時候,給她帶了一個手工製作的非洲鼓。裡裡外外包裹了三層,嚴嚴實實的,上了巨額保險從雪山飛機托運了回來。
那時,她還和林皎吐槽:誰會去爬一趟雪山,帶回一個非洲鼓做伴手禮。
可吐槽歸吐槽,她還是把那隻鼓收在臥室最顯眼的地方。
時時常見,時時溫故這份來自雪山的心意。
“傻笑什麼?”副駕駛上的男人偏頭看她,懶懶散散。
昏暗的光線,依然掩不住他出眾的眉眼。
熄火,拔下鑰匙。
梁夢因當然不會坦白自己的想法,眼波流轉,端起公式化的微笑,禮貌詢問:“你要上去坐一會兒嗎?”
眼皮輕掀,陳時序狹長的眸子緩緩轉向她。素來了無情緒的瞳孔裡,透出零星溫情。
梁夢因狐疑地眨了眨眼,幾乎以為自己看錯。
陳時序解開安全帶,不急不緩地應了聲:“嗯。”
原本隻是客套說辭,在他的回答後好像變成了她在強求。
“其實你也可以不那麼勉強。”梁夢因拉開車門,“我也可以現在幫陳總叫個車,送您回去的。”
陳時序也跟著下車,薄唇徐徐溢出幾個字,音質一如既往的冷:“不勉強。”
“畢竟,你還欠我車費呢。”
梁夢因氣結,腳下走得更快。
即便再好的修養風度,在他麵前都要化為烏有,誰見了不說一句“晦氣”。
梁夢因所居住的這片小區,還是梁父剛工作時,學校分下來的家屬房。雖然一直有維護,但還是落了幾分老舊頹廢的氣息。
尤其是看到她家門前走廊裡時靈時不靈的感應燈,陳時序揉了揉眉心,神情淡了許多。
屋內倒是還好,乾淨整潔。這幾天她收拾了大半,隻剩幾個雜物箱還擺在門口。
陳時序鞋尖蹭過紙箱,裡麵不知道堆疊了什麼東西,跟著箱子的晃動而悶響。他肅著臉,俯身扶了扶紙箱,止住那刺耳的碰撞聲。
環顧一周,也算小巧溫馨的二居室。
“沒有熱水了,隻能請你喝點礦泉水了。”梁夢因從廚房端了杯水,略過幾個空箱子,走過來。
廚房到客廳的一段路,愣是被她走出了穿越火線的意味。
陳時序眉心蹙起,接過杯子,忍下了話。
剛抬起杯子,眼睛明銳地捕捉到了什麼,又慢慢放下。素白的陶瓷杯,幾隻臘梅伏在杯壁上,綻開殷紅的花瓣。
很熟悉的杯具。
陳時序轉了轉杯子,果然在把手下找到了一個紅色的印章。
上麵刻了兩個字“祥記”。
她一向喜歡這種精致漂亮的東西。
幽冷的視線從麵前明昳倩麗的身影跳過,定在亮了燈的廚房料理台上。果不其然,那裡同樣擺了幾個祥記的盤子,和杯子相同的款式。
是祥記專屬定製的外賣餐具。
來自於他上次替她訂的外賣。
開放式的廚房一覽無餘,整個料理台空空蕩蕩,隻放了一盒咖啡豆,還有幾包速溶咖啡。沒有廚具,沒有調料瓶,甚至他沒看到除祥記外其他的餐具。
連垃圾簍也很乾淨,隻有拆開的咖啡。
轉回視線,眼眸低垂,陳時序靜靜凝望著她,眸底的情緒變幻莫測。
梁夢因不明白他為什麼表情忽而轉冷,茫然無措地眨了眨眼睛。
審視的視線,壓迫性極強的氣場,梁夢因不由連呼吸都變得很輕。
低沉清冷的嗓音在耳側響起,隱隱壓抑的聲息:“你窩在這裡,就過這種生活?”
思索幾秒,還是有些懵,梁夢因被這聲質問哽住。
要說些什麼呢?她望著他深海一般的瞳仁,隻覺得身體愈加冰冷,好像已經沉溺於海底,瀕臨窒息的錯覺。
梁夢因試圖解釋:“不是……”
“這幾年,你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