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前,陳雲起掌著燭火站在廳堂門口,遠遠望著躺在竹椅上的少女,麵上不見多少表情。
少女雙目之中一片空茫,躺在竹椅的身形自始至終都不曾變過。
一陣風吹來,燭火搖曳,陳雲起的神情在月色下顯得明滅不定。
最終,他還是什麼也沒有做,手執燭火走入自己房中。
絲絲縷縷的先天道韻沒入體內,卻無疑是杯水車薪,對姬瑤破碎的黃庭紫府並無幫助。
不過她體內黃庭紫府皆為後天所造,魔族血脈封印既破,一時三刻便死不了,隻是動用仙力時未免痛苦難忍。
隨時要將她抹殺的,是天命。
第二日一早,安靜的杏花裡便漸漸喧鬨起來,今日正是杏花裡每十日一次的小集。
不僅杏花裡,附近鄉裡的百姓也都會前來。
“二兩一分,便算作你二兩吧,給三枚錢便是。”魚販麻利地為來客稱了條魚,又指著一旁老鱉道,“這老鱉燉湯也是大補,不如一起買了去,再給兩枚大錢,饒給你。”
來客沒答應,多出兩枚錢買下這沒二兩肉的老鱉著實不劃算。
魚販也沒有糾纏,心道看來隻能拿回去自己燉了。
正在他做此想時,身前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將這老鱉給我吧。”
賣魚的中年男人抬頭,隻見青年一襲墨藍錦衣,含笑看來,通身氣度不凡。
他顯然不是杏花裡的人。
一看便是大主顧啊!魚販搓著手,臉上堆起討好的笑。
青年也沒有多言,徑直從袖中取出一片金葉子,魚販的眼睛立刻看直了,他賣三年的魚也未必能攢下這麼片金葉子!
金葉子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目光輝,引得周圍一片嘩然聲,在這鄉野之地,這樣一片金葉子足以引起巨大轟動。
“貴人您要什麼?”魚販搓著手,殷切開口。
青年放下那枚金葉子,指向老鱉,不疾不徐道:“將它給我便是。”
這一枚金葉子,他就隻打算買隻老鱉?魚販有些不敢相信,但青年的確是這個意思。
魚販連忙拿草繩將老鱉捆了,殷勤地遞給他,隨即才敢取過金葉子,看了又看,猶自還有幾分不敢相信,最後將金葉子放在嘴邊咬了一口。
是真的金子!魚販臉上的笑怎麼也止不住。
青年並沒有笑話魚販的舉動,他麵上噙著笑,看上去很是溫和,眼底卻是一片高高在上。
未曾多言,他提著那隻老鱉,沒入人群之中。
居然真的有人會花一片金葉子買隻老鱉!集上很快就傳遍了這件事,對此,路過目睹了整件事的陳雲起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那買了老鱉的青年果真人傻錢多。
來往庶民不曾發現,暗處,有幾雙窺探的眼睛默默消失。
陳雲起今日難得沒砍柴,而是去河邊摸了兩條魚,於是黃昏時分,土灶上熱氣蒸騰,鯽魚豆腐湯的香味在屋內蔓延開,很是香醇。
他將盛滿湯的瓷碗放進竹籃,走出小院,向藥鋪的方向行去。
遠遠就能看見村中水井旁那棵遮天蔽日的老杏樹,等陳雲起走近時,發現正有位華發老叟坐在杏樹下,神情很是陰沉。
他也不是杏花裡的人——窮鄉僻壤的杏花裡,這兩日好像突然多了不少生麵孔,陳雲起模模糊糊地意識到。
老者冷冷地看了一眼陳雲起,刹那間,他隻覺自己好像被什麼猛獸盯住,渾身發寒。好在陳雲起生了張木訥的臉,即便心中恐懼至極,麵上也未曾顯露什麼,狀若如常地向前走去。
直到遠離老者的視線範圍後,他才鬆了口氣,隨即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陳雲起以為事情就此已經結束,但那道他看不見的黑色煙霧卻悄然沒入自己體內,沿著血脈經絡深入丹田。
杏樹下,老者收回目光,心中鬱氣稍平。
是這鄉野少年命該絕於此,偏在他不快時出現。
而未等老者起身離開,青年徐徐自樹後走出。
他著錦衣玉袍,氣度不凡,此時手中把玩著一枚瑩白如玉的圓珠。
青年出現的時機也並不合老者心意,但他便什麼也沒有做,因為青年不是他能生殺予奪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