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榕看到白靈淼的直播間瞬間下播了，為了不引起麻煩，奚榕也關閉了無人機。

幾分鐘後，奚榕來到了西門的約定地點，一個小花園，白靈淼已經在那裡等他。

她戴著頭紗，蒙著麵，站在花園裡。她上半身賢淑安靜，下半身卻毫不安分抖著腿，似乎在緩解壓力。

“上午好，白仙師。”奚榕溫潤的聲音融入晨風，溜進白靈淼耳朵裡。

白靈淼輕輕轉身，頭紗隨風舞動，氣質高貴典雅，活脫脫像個仙女。

下一秒，她衝到奚榕麵前，“啪”地一聲合十雙手，舉在頭頂，形成一個求饒的姿勢。

她慌慌張張，“好漢饒命！”

奚榕：“……？”

*

奚榕感覺到了從自己身體裡散發出來的信息素，那是一種特殊的氣味，奚榕無法形容。

這類物質對“自我”而言，可以提升鬥誌，讓身體保持興奮。但對對手而言，就是“壓迫”“挑釁”。

這是寄生者之間識彆對方等級的重要信號，如果對方的信息素攻擊性也很強，大戰將會一觸即發。

不過顯然，目前並不存在強強對決的情況。

奚榕保持著微笑，看眼前已經舉手投降的白靈淼。

通過剛才的試探，奚榕已經提取到了對方的級彆，白靈淼是個中階寄生者，不是自己的對手。

“你……完全不掙紮一下？”奚榕道。

白靈淼給了奚榕這樣一個回答，“大佬，我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她投過來的目光，帶著百分之兩百的真摯，一雙瞳仁晶瑩閃爍，奚榕感受到了她滿滿的求生欲。

奚榕保持自己的態度，刻意放緩聲線，讓自己聽上去威嚴，“那就開門見山吧，我要第一名。”

“好嘞，沒問題。”白靈淼眨眨眼。

“你要怎麼做？”

白靈淼舉起右手，立起三根手指，擺出發誓的手勢來，“罷播！”

奚榕質疑，“這恐怕不行，以你現在在觀眾心目中的地位……我觀察過，你不播的時候，票數也是居高不下。造神之後，是很難撼動神的地位的。”

“我……我自己跳神壇！”白靈淼有些急了，“我暫時想不到，但你放心大佬，我一定說到做到，誰都離不開夢境空間，你又知道我家在哪，我哪敢作死啊。”

“她跑不了。”阿生的聲音在奚榕腦中出現，“你看她，腿都在抖。”

奚榕順著阿生所說，將視線下移。雖然極力克製，但白靈淼確實小腿在發抖。

居然怕成這樣……？這是奚榕沒想到的。

他突然升起好奇心，他輕笑問白靈淼，“這麼輕易就放棄來之不易的第一名，那你這麼賣力拿第一是為了什麼？是害怕在夢境空間經曆死亡？寄生者有更強的抵禦精神創傷的能力，這似乎不能成為理由？”

“啊？”白靈淼被奚榕問傻了，她露出明顯疑惑的神色，又因為不敢冒犯大佬而有點畏縮，她緩緩回答，“難道大佬不是為了……0元購環球之旅……？”說完，她縮了縮脖子，還尬笑了兩聲。

奚榕：“……”

還真有人對這個大餅念念不忘啊！

奚榕想起白靈淼賣的那些護身符，整間屋子就像是個開放的商品小鋪，明明知道夢境空間賺的錢，是無法帶到現實中去的，白靈淼卻還是兢兢業業地做著她的小生意。

這麼一想，似乎也沒什麼奇怪的。將金錢作為人生目標的話，環球之旅節省的巨額錢財，絕對是難以抗拒的誘惑吧……

奚榕返程了，他步履輕盈。

事情比他想象得順利太多，如無意外，接下來隻需要等待夜晚排名公布。

白靈淼沒有騙人，她開始履行承諾了。

第一個計劃是罷演，還沒實行就扼死在了搖籃裡。因為白靈淼的直播間，就算黑屏期間，求仙問道的人也是不計其數，票數隻增不減。

奚榕也沒閒著，為了保障自己的人氣，回家後，他就開啟了直播。

他在直播間吃零食，原本隻是因為肚子餓了，隨手拿了一塊餅乾，卻沒想到彈幕區要求他“吃播”，說看他吃東西很下飯。

奚榕理解不了，但依然照做，畢竟能吃東西又能漲人氣，何樂不為？

奚榕一邊對著ipad吃東西，一邊點開無人機的排行榜放在旁邊看，他在看白靈淼。

直播間裡，白靈淼依然盤腿坐著，她一身白衣、白紗，像個遊曆人間的仙女。她坐禪了好一會，長睫忽然顫動了兩下，兩隻眼睛緩緩睜開，一雙瞳仁流光溢彩。

她神情平靜，卻又高深莫測、無欲無求，是一種難以從凡人身上看到的禁欲淡然的表情。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她不在笑，她在憐憫眾生。她的目光輕飄飄落在鏡頭上，卻不在看任何一個人，她出口的嗓音悠遠明亮，仿佛是帶著回音的。

她道：“本尊乃是東海蓬萊尊者，借貴寶地修行日月之道，須借助九九八十一位凡人肉身，體凡人之苦，方可大成。”

終於得知了仙人的真麵目，彈幕數量波濤洶湧連綿不絕。

奚榕目不轉睛，嘴裡的章魚丸子沒有停下來。

他心想，白靈淼今天的妝造和混響音效，很像他小時候特彆喜歡的一部神話劇，講的是四個和尚一路向西。

裡麵的神仙就長白靈淼這個樣子。

白靈淼瞳孔微微放大，她視線飄移了一陣，似乎看到了什麼觀眾看不到的東西。然後她低頭看自己的手指，五根手指優雅地撥弄，她在測算天時地利。

好一會兒，她停下手指的動作，眉眼一笑，是一種“一切儘在掌握”的了然於胸。

她道：“這幅身體，本尊已經借用數月，該是轉移的時候了。本尊算出，下一位合適的肉身，就在這個小區裡。他……”

奚榕注意到，白靈淼下意識看了旁邊的排行榜一眼。

“他正在吃東西。”

正在吃東西的奚榕猝不及防，被整顆丸子噎了一下，喉嚨痙攣了一陣，他開始咳嗽，嗆出了生理性眼淚，半張臉紅了個透。

白靈淼全然無視，繼續自己的表演，她神色不慌不忙，音色平穩無波。她舉起手中浮塵，在空中劃了半個圈，架在手臂上，她開始念咒。

“喝！”她大喝一聲，整個人仿佛被抽去靈魂一般，軟綿綿倒在椅子上。

她沉睡了兩分鐘，緩緩睜眼，雙眼迷蒙。她揉著眼睛，臉上有驚慌和茫然，她小聲呢喃，“這裡是哪……？”

她手忙腳亂起身，摸索著整個房間的布局，仿佛找不到出去的路。她對這一切都是陌生的。

她被背影消失在鏡頭中。

彈幕：她怎麼了？？？

彈幕：白仙師，不對，蓬萊尊者呢？？？

彈幕：蓬萊尊者離開白靈淼的身體了！！他要找吃東西的人，哪個主播在吃東西？？

彈幕：剛才奚榕在吃章魚丸子啊……

因為嗆到，奚榕離開了直播間一段時間。

他去倒了杯水，回來的時候，直播間的彈幕已經炸開，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往上刷新，這是他直播以來見過最多的彈幕數量。

他看到他的票數正在快速上漲，1578、1890、2199……

他一人票數占據了所有票數的三分之二，甚至更多……

奚榕內心：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