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天光 | 九 那是他最日思夜想也……(2 / 2)

於是乎,時溫忍在夏歌進行下一輪機關槍輸出前趕忙先逃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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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警察繼續詢問了一些相關的問題,做好了備案,叮囑時溫忍保持手機開機,隨時等他們的聯係後,便讓他們趕快回學校,彆耽擱了太多功課。

時溫忍衝著黎以江等人微微鞠躬,又轉向夏歌,微微一笑:“麻煩你幫我跟方老師請個假吧,謝了。”

夏歌抬起頭,略微有些驚訝:“方老師已經記你好幾次缺勤了,給你家打座機也是忙音,她就差去找當地警察給你報成失蹤人口了,你不回去嗎?”

時溫忍的眼底有些倦意,但仍保持著微笑,隻是無聲地搖了搖頭。

事已至此,夏歌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是有些擔憂地看了他一眼,猶豫片刻,才輕聲開口:“……好吧,那你……注意安全啊,走人多的地方,察覺到不對趕緊跑啊,相信自己的直覺。”

“知道了。”時溫忍衝她笑了下,“趁天還沒黑,你快回去上晚自習吧,小心點。”

夏歌點頭,又囑咐了讓他注意安全等雲雲後,二人在岔路口分彆。

時溫忍繞了條小路走回了家,彎身從地毯底下翻出備用鑰匙,刷拉一聲打開掉漆掉得厲害的大門。

隨著嘎吱一陣聲響,門被拉開,撲麵而來的就是一股泡麵湯汁和劣質啤酒的氣味,黃昏的陽光爬上生鏽的窗欞,透過淡綠色的玻璃灑進來,落在了已經掉皮、漏出白色內膽的皮質沙發上。

垃圾堆滿了垃圾桶,幾個酒瓶倒在地上,發出極輕的叮咣聲,灰塵隨著開門的動作飛揚而起,鑽進時溫忍的鼻腔。

喉間的癢意瞬間傳來,時溫忍用力咳嗽了幾聲,抬手拂開灰塵,踏步走了進去。

他很清楚時力的作息時間,這個時候他大概還在外麵賭酒賒賬,忙著油嘴滑舌討頓霸王餐,這會兒沒功夫回來收拾家裡這堆爛攤子。

時溫忍麵無表情地跨過他扔在地板上的那堆垃圾,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從衣櫃深處翻出一個塑料製成的包裝袋,隨手拽了幾件衣服就開始往袋子裡塞。

他不會再在這裡待下去了。

張聊會不會找上門另說,一想到他未來還要和這個把自己推進火坑裡的人同居一室,時溫忍就覺得膈應。

一看到他那張臉,他就會立馬被拉回那個下午,空無一人的暗巷,兩個人不懷好意的笑容,他被摁在地上時臉上的痛楚,嘴裡的血腥味兒,還有……

——還有當時明明抓住了,卻最終又鬆開的手。

路巷。

這個念頭一出,像是一盆冷水兜頭而下,時溫忍猛地清醒過來,渾身狠狠一抖,心跳逐漸加速。

路巷會知道他失蹤了這麼久嗎?

如果知道他遭遇了那些事情,那他會怎麼想呢?

是出言相譏,還是冷眼旁觀?

時溫忍自詡了解路巷,無法想象他對自己做出那樣輕視鄙夷的表情,但更不敢賭,路巷會不帶有色眼鏡地接受這件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有些顫抖地吐出,抓著衣服的手頓在了半空,微微戰栗。

他的臥室窗戶半開,現已入秋,天氣已涼,冷風擦過玻璃窗的表麵,發出如同漏音笛簫般的呼聲,乾枯冷冽的風打在他單薄的背脊上,一陣猝不及防的寒意攀上他的皮膚,鑽進他的毛孔,最後直抵他的心門。

不知是凍的還是如何,時溫忍的指尖有些發僵,知覺漸漸流失,麻木陣陣上湧。

他咬了下嘴唇,利用痛感強迫自己回過神來,告誡自己彆在其他事上多加猶豫,趕緊收拾完離開,免得和時力撞個正著。

他閉起眼睛,搖了搖頭,努力把這些念頭從腦海中甩出去,迅速將生活必須品一一裝入袋子,反手拎上肩膀,快步走到門口,拉開門準備離開。

但在時溫忍拉開門的刹那間,整個人像是突然被定在原地一般,大腦一片空白,不安和驚慌迅速攀升。

門口正站著一名少年,明明天氣漸冷,他卻還是穿著一件單薄的單衣和短袖外襯,一手抄進口袋裡,一手半撐著門框,像是感受不到冷一樣,低下頭,一雙藍色的眼睛情緒湧動,神情複雜,緊緊地盯著時溫忍。

在對上那雙眼睛的第一秒鐘裡,時溫忍事先擬好的計劃,翻來覆去改了無數遍的說辭和借口,在那一刻被抹得一乾二淨,一片空白。

麵前站著他日思夜想的人,也是他現在最避之不及的人。

那是路巷。

時溫忍臉色蒼白,感覺自己渾身發涼,嘴唇上乾裂而開的死皮輕微摩挲,掌心沁出細微的汗水。

“我……”

他在內心掙紮了許久,無數話語翻江倒海,但是在開口的那一刻,用儘全身的力氣和勇氣,也隻做到了嘶啞地吐出這一個字。

不想路巷抬起眼,目光灼灼,聲音溫和:

“我都知道。”

話音落下,時溫忍猛地抬頭,眼中的忐忑瞬間顯現,他退後一步,聲線有些發抖:“你……”

“沒關係。”路巷垂下眼,溫柔地看著他,輕聲道,“我都知道,沒關係的,小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