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深處族群的首領在獲得充足的能量後沉睡,如果能夠成功消化能量,則會在晉升期前後醒來。
這時候它們會親自動手,更快地獲取足夠晉升的高等級能量。
但它們也可能會因為彆的目的脫離睡眠。
比如……為自己的族群報仇。
以防萬一,容靡得帶著狼先離開這兒,找個隱蔽場所。
機甲啟動,離開冰原,越過山脈,遠離剛剛的戰場,最終停留在山脈儘頭的冰海海畔。
容靡希望那一針精神力舒緩劑起效,但顯然事與願違。
機甲降落在海灘邊時,他感覺到銀狼已經不在他的手臂中掙動,像是已經失去意識。
容靡低下頭,發現小狼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了眼。
狼的身體徹底癱軟了下來,除了身體的不自覺抽搐,已經沒有彆的反應,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微弱。
容靡將銀狼放在膝上,皺了下眉。
他一隻手拖著銀狼的頭,分出一絲精神力,不帶任何攻擊性,嘗試性地探入銀狼的精神域。
在星際遊牧時代,容靡是一名“人造治療師”。
那是一個對所有孤兒都仿如噩夢一般的詞彙。
在那個物資短缺、“自然治療師”完全滅絕的時代,每一名孤兒在接受艦隊物撫養時,都必須接受基因改造、成為“人造治療師”,從而回報自己的艦隊。
拒絕接受改造的孤兒將被艦隊拋棄,在一無所有的荒星上等待死亡。
容靡也是一名孤兒。
“人造治療師”是曾經的他不得不接受的夢魘,但卻是人類族群得以繼續生存的希望。
在長時間宇宙航行輻.射之下,人類的的精神域會出現損傷,其中以外出作戰的機甲師們受到的損傷最大。
而所有精神域損害的治療都需要有治療師的配合才能完成。
如果沒有接受基因改造的“人造治療師”,人類早在容靡出生前幾百年前就已經滅絕。
但基因改造是不完美的。
每一名人造治療師在主艦的服役期限都是從七歲開始,直至十二年後結束。
十二年的服役期限,也是人造治療師們的“使用”期限。
十二年後,基因改造開始反向逆轉,強迫獲得的治療能力消失。
“人造治療師們”重獲自由,終於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卻也時刻受改造後隨時可能爆.發的致死基因病威脅。
在人類平均壽命兩百歲的時代,“人造治療師”的壽命一般不超過四十歲。
短暫的生命中,容靡選擇儘情揮霍。
“人造治療師”服役期結束後,容靡沒有選擇和其他的大部分一樣離開主艦、前往從艦,以中等艙居民的身份度過餘生。而是通過考核進入了主艦機甲訓練營,成為了一名保護艦隊、開拓荒星、與蟲族對戰的機甲師。
在星空馳騁,去見那些常人無法所見的瑰麗景色。
因為長時間駕駛機甲,容靡爆.發基因病死亡時還不到三十歲,距離他失去人造治療師能力重獲自由,才過去了六年不到。
容靡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會重新嘗試使用治療能力。
為了一隻毛茸茸星獸。
“既然我已經‘繼承’了身體……應該也‘繼承’了身體的精神域……”容靡閉了下眼,回憶著使用精神力為他人治療的方法,緩慢沉入狼的精神域。
事情比他想的要順利。
大概是因為狼重傷昏迷,它對容靡的進入毫無抵抗。
青年的精神力沉入狼的腦海,自然而然的以與平常攻擊時截然不同的能量震動方式運轉。
那是隻有治療師能夠完成的特殊的精神力運用方式。
容靡輕輕鬆了口氣。
重生以後,他果然重新獲得了治愈能力。
容靡:“算是好事。”
紫色的精神力輕輕蕩開,傳來安撫意識,溫柔鎮壓著狼精神域內的混亂。
狼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於昏迷中發出一聲低弱的嗚咽。
“噓……放鬆。”容靡低聲道,“很快就沒事了。我剛剛向你自我介紹過啊。我叫容靡,是一名治療師。你知道治療師的吧?”
此時此刻,就在機甲停靠的冰海深處,正沉著一架漆黑勾勒銀邊的小型星艦。
星艦主艙休息室內一片狼藉。艙室中央是一張治療床,床鋪四周圍繞著精神力檢測儀和生命檢測儀,隻不過儀器都已經東倒西歪。這些儀器的外殼都經過特殊的強化處理,但就算如此,儀器也都已經開裂損壞,像是被能量波衝擊截斷的。
室內的溫度很低,到處覆著白霜,儀器的斷口附近覆蓋著厚厚幾層堅冰。那些冰冷的能量流全部是從中央的治療床上向外泄出的。
床上躺著的是一名容貌英俊的男人。
他的皮膚下還埋著已經斷裂的儀器監測管線,呼吸微弱,臉色十分蒼白,唇畔血痕濃重。
男人的雙眼緊閉,正陷於昏睡之中。隨著一陣陣精神力波不受控製地向外放出,他的身體輕微發抖,鮮紅的血從唇角滲出,覆蓋了原本唇畔的暗色紅痕。
忽然之間,男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倏然皺起眉。
他的意識昏沉,憑借著本能緊緊壓抑著精神域的暴戾肆虐。
在這似乎隨時都能將他吞沒的劇烈的痛楚之中,卻忽然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
像是身體的弱點命門驟然被人拿捏,讓他生出極為濃重的被威脅感,於意識昏沉中掙紮著想要反擊。
但同時,在因為精神域失序而產生的、幾乎要將人徹底打碎撕裂的混亂之中,他又感覺到了一絲久違的輕鬆疏朗。
好像有一隻手正在撥開那些混亂衝撞的能量漩渦。
在一片昏沉中,他聽見一道清朗的聲音,不太清晰地從遠處響起,重複訴說自己的名字。
叫作容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