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相信這個猜測的學子,和他吵了起來。
“非也!後世之人麵對天災仍無能為力,若天音為凡人,怎會有此等手段!”
還有學子看著士兵不惜以身堵堤救河,紛紛讚揚起來。
“是乃仁義之士!”
“公大義也!”
“人無勝天?人定勝天啊!”
董仲舒看著亂糟糟的一團,認真聽了聽學子們的言語,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對身邊的大儒說道。
“還是年輕了些。”
年輕,才會隻看到表麵,光看到士兵救災,分辨不出背後的深意。
哪怕是當年的暴秦,都訓練不出如此令行禁止,不犯百姓分毫的軍隊!
想管住士兵不去劫掠百姓,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自古以來,對百姓來說,就是匪過如梳,兵過如蓖!
昔日開國之君入主關中之時,與關中百姓約法三章,並嚴格遵守諾言。
於是百姓持牛羊酒食,以慰王師。
聰明點的人,看到這裡,也不過是認為開國之君行仁政,得天下。
而像董仲舒這等洞察人性,要從頂層製定規則的人來說,怎麼管得住軍隊,讓這些兵痞對百姓秋毫不犯,才是最難的事情!
兵,是要殺人的。
殺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戰場對於士兵來說,是搏命,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多活幾天。
在死亡的恐懼下,人性中所有的惡都會被放大到極致。
好美色、好美酒、好賭戲、好財物……
他們會本能的追尋這些東西。
董仲舒縱觀曆史,從古至今,想要控製住士兵,隻有兩條路可走。
一是靠嚴刑峻法,同時提高賞賜。
二是本地子弟集結成兵,再不出本地。這樣,對兵士來說,周圍都是父老鄉親,怎麼能動手搶自家人呢?
如此,本地兵才勉強能稱得上仁義之師。
但這樣的軍隊,萬萬不可出本地,一旦軍隊離開本地,照樣燒殺搶掠一條龍,什麼都乾得出來。
正因為有了這些過往經驗,董仲舒越發的不解,這背後究竟是什麼樣的政法,能夠樹立出這樣的仁義之師?
若是靠嚴刑峻法,他未看到將領督戰。
若是選取本地青壯,人又太多,本地根本無法集結這麼多士兵。
畢竟,這可不是幾百幾千的士兵,是足足三十二萬大軍!
董仲舒迫切的想要知道這是如何做到的!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國家,才會如此矛盾,如此強大!
如此的——
仁義!
墨家。
從戰國時興起的墨家,在百家爭鳴的鼎盛時期,能和儒家平分天下。
可墨家在短暫的興起之後,因政治理念極其不符合君主的利益,快速的走向了衰落。
到如今,墨家已經淪落成了底層的手工藝人,那些學說、政體、思想,都瀕臨滅絕。
隻剩下一部分人守著技藝,做個匠人。
墨家钜子也是如此。
今天對他開說,本來是極為平常的一天。
隻是突如其來的天幕,打斷了他的日常。
帶著弟子安撫好周邊群眾,墨家钜子邊注意著天幕,邊快速回到自家小院。
果然,院子裡已經圍了很多其他墨家子弟。
這些墨家子弟有男有女,皆衣著樸素,頭戴鬥笠,或坐或站的擠在他小院,一邊抬頭看著天幕,一邊爭吵不停。
“這到底是後世還是天上?”
“後世吧?天上的天人也不可能憑空而出,要是人死後上天,那早些年死的周王秦王,六國遺民,早就要在天上打瘋了。”
“就是,以那些達官顯貴死了還要窮奢極欲的行徑,怎麼在會受災時救助百姓?”
“這般風氣,與我墨家倒是極為相似。莫非是哪位君主,重新重用了我墨家不成?”
一個斷了半個手掌,坐在偏僻角落的墨者,嗤笑一聲:
“哈,兩百年間墨家被君主背叛還少嗎,如今君主推行儒家,我等能不能再傳下去都不知道呢,談什麼再被君主重用?莫要在白日做夢了!”
說話的墨者,麵色一變:
“常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常生眼神鄙夷的看著他,伸出來自己的斷手:
“什麼意思?你看看我的手!世上從未出現過為百姓考慮過的君主!這明明是苛政!暴.政!從來就沒有這麼多人能為了他人悍不畏死!這絕對是將領綁了他們的家人,逼著那些青壯跳的!”
“你——!”
被反駁的墨者,心中怒火頓時就上來了,可他想想這些年來墨者的遭遇和所見,竟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天音,仍在繼續。
【……零八年,汶川地震,8.0級彆的大地震,讓整個汶川變成一片廢墟,戰士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災區救災……】
一個關注天幕的墨者出聲說道:
“好了,你們莫吵了,快看!那可是魯班木鳶?!”
天幕上,巨大的,不是飛鳥外型的造物,就這麼從地麵就這麼直接飛了起來。
這讓爭吵中的墨家子弟紛紛將注意力轉移,而是看向天幕。
無數疑問,頓時如雪花般紛至遝來。
“它是怎麼飛起來的?”
“那是漿?為什麼轉得那麼快?是誰在搖?”
“你們能看出來用的什麼材料嗎?不像是木頭啊?”
“有點像鐵,可這也太沉了,怎麼可能飛起來?”
議論聲中,又有墨者突然開口問道:
“咦?這群士兵怎麼沒有帶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