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漾閉了下眼,“還行。”
“一直戴墨鏡不會不舒服嗎?”呼吸放得輕,語速也慢。
他語氣正經認真:“我白內障畏光,不戴墨鏡眼睛會瞎。”
“......”上次明明直視最強光束,還白內障,智障吧。她無語地問:“舞台燈光你能受得了?”
“沒辦法,為了混口飯吃。”
黎初漾抑著情緒,語聲沉靜,“我們在網上聊了不少,話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蕭閾望著她,目光隔黑色與她的眼睛觸碰,頷首輕抿一口咖啡,苦澀滲在舌尖,眉尖小幅度起皺。
“笨。”吐出模糊音節後,他輕笑,不知怎麼有點落寞味道。
笨?
黎初漾心跳漏一拍,頭腦嗡嗡作響,像是被某種東西震擊。
手上空無一物,不知為何變得沉甸甸,需要握住,也許想把什麼重新攥回手中。
她握住了玻璃杯。
“英文名。”
“英文名?”
“不然?”
“......”Ben個頭Ben,她乾巴巴地說:“我問的中文名。”
“叫我霍本就行。”假名順手拈來。
見黎初漾一臉懷疑地低頭翻包,蕭閾往後靠,掏出手機快速敲字。
Yuxx:【通知下成員,若有人問我名字,就說叫霍本。】
高陽:【什麼意思?】
Yuxx:【注重隱私。】
高陽:【好的。】
“黎初漾,我的名字。”
“嗯。”
這時薛之寧的訊息回複【霍本】。
不知失望亦或慶幸,黎初漾繃緊的神經慢慢鬆弛。
啜口水,溫度正好,不甜不澀。
檸檬籽全部剔乾淨了。
“那就不拐彎抹角了,說正事吧。”她肅了神色,直言:“這次合作你有什麼想法?”
蕭閾低頭一笑,“After you。”
不是lady first,而是After you。
女士優先,很多人認為是種紳士禮儀,但實則是以男性視角定義的規範、隱形歧視。
任何權利如果通過讓渡得來,那麼很難有主動爭取權利的姿態和意識。
但凡平等的基礎,沒有所謂優先,因為優先一定程度上就是對平等概念的抵觸。
想必他受到的教育理念超前,才會特意避免,矯枉過正。
以往工作中從未有過,黎初漾感覺自身有被尊重,不免對蕭閾多了幾分好感。
“行,”她找回節奏,拿出官方腔調,“我的想法,不做預售,年貨節前推出新款現貨,樣衣製作、大貨麵料、輔料采購差不多兩周,大貨一周,基本一個月足夠,所以時間比較寬裕,線上授權得加幾個平台,我們專賣店有了可以線下多加個渠道......”
蕭閾傾聽著,眸中毫不遮掩的欣賞和迷戀。
黎初漾真的在成長,無論以經驗或內核的角度,相較過去,更自信成熟也更加有魅力。
等她表述停頓,他交換自己的觀點,再以客觀的層麵挑出亮點彌補缺陷。
不能否認,撇去蕭閾賤兮兮又欠揍的性格,他是位很好的合作夥伴。前年合作聊到半夜,交流暢通,時隔三年仍如此,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中午。
檸檬水見底,對麵的人率先拿起杯子,黎初漾不想麻煩,出聲製止:“不用,我吃幾顆草莓就行了。”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不用那麼麻煩。”
“......”
蕭閾放下杯子靠回木椅,雙臂交疊,低覷麵前滿滿一杯咖啡。
他舔了舔乾澀的唇,握起瓷杯,不情不願抿了口,撒氣般放回去。
聽見杯底磕木板的聲音,黎初漾咽下甜津津的果肉,草莓新鮮的汁液讓唇瓣紅瀲瀲,她猶豫了下,試探地問:“吃不吃?”
蕭閾的視力很好,從黎初漾微張的唇能窺見裡麵肉粉色壁腔。
不可控地回憶一場短暫久遠的美夢,三年前跨年夜,他的初吻。
第一次觸碰嘴唇,其實很驚訝,和想象中的感覺不一樣,特彆軟,像果凍,幾乎感受不到唇的存在。她應該喝了很多草莓味的酒,嗬出的氣潮熱香甜。當時蕭閾也青澀懵懂,隻知托住她的頸,手指摸索她發燙的麵頰,閉上眼去感受。
太舒服了,就那樣貼了幾十秒,也可能是一分鐘。他按捺不住更深的渴望,問能不能伸舌頭。她的聲息溫而潮,氤氳了他的鼻尖。天知道得到肯定答案,洶湧幾乎淹沒了他的心潮。
對她一向小心翼翼,蕭閾先將自己的唇濕潤,慢慢溫柔地探進去。她躲避的動作更像撩撥挑逗,他像被她口腔裡的酒氣醺醉,輕易失控,強硬卡住她的下顎,含住了那軟嫩濕滑的舌。
那天涼川白日下過暴雨,衝去了積雲繚霧,灰塵粉粒,晚間星空潔淨,月亮特彆皎潔。
街巷角落放了盆樹,綠植油厚的葉麵濛濛水色,和她的眼睛一樣,他的心也跟著一發不可收拾的漫漶。
“你不吃草莓嗎?”黎初漾又問一遍。
渴,真渴,臉上好燙,蕭閾艱難挪開視線,不敢冒犯半分,嗓音發啞,“不吃。”
想吃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