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郊外墳塋,夏日的炙陽明晃晃的照著,一大片錯落的墓碑白花花的反射著陽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懷劍銘站在這一片墳塋之前,一身深灰色長衫染滿風塵,左手緊握了手中長劍,年輕俊朗的臉上本是英挺的長眉緊蹙了起來,唇線緊抿,一雙看似冷然的星眸壓抑著憤怒。
再次一一掃過眼前這片墓碑,懷劍銘帶上鬥笠轉身而去。身後,已冷的香灰紙錢在微風中翻飛散落,雖是這炎炎夏日,卻為那背影平添了一份孤寂清寒。
隨著人流,懷劍銘進了開封城,無心於市井繁華,隻是狀似散漫的行於街上,凝神捕捉著街談巷議之語。開封府久未有大案發生,因此施府被滅門一事幾乎是人儘皆知。隻是傳於坊間卻是五花八門,或言尋仇,或言盜寶,甚或神鬼之說都有。
懷劍銘見再無內情可探,便順著路人的指點來到施府,沿著施府的外牆走了一圈,尋個僻靜處,見得無人,輕身一縱躍入院中。
這麵牆接近施府後門,入目是一片花園,一條小徑在園中蜿蜒而過,花園正中一座八角涼亭,花園外麵卻是一座假山隔在了花園與正房之間。假山雖不大,內裡卻是婉轉迂回彆有洞天,假山旁一條人工小溪悄悄流過,在西側一棟獨立房舍的窗下彙成一個小小池塘。
塘中荷花正豔,清風拂過,荷香送爽,整個後院給人一種清雅閒適之感。隻是懷劍銘卻無心欣賞這精致園景,空氣中蒸發的血腥之氣深深刺激著他。
快步穿過園中小徑,未去正房,他匆匆的向西側房舍而去。但在經過小溪的時候,溪水的一點反光卻讓他停住了腳步,那點瑩璧之光似乎不是水光的顏色,他轉回身來到方才閃光之處蹲身細看。
許是因了幾日來的連續燥熱,溪水清淺了許多。注目之下,果見溪中隱約一支玉簪。懷劍銘心中一動,趕緊撈在手中細看,赫然就是當年父母為自己定親時的信物冰雁碧玉簪。
懷劍銘將玉簪揣入懷中,複又在周遭查看了一番並未再尋得什麼東西,於是徑往西側房中而去。
這顯然是一間閨房,一張妝台,一把古琴,一個書架上隨意放著一些書冊。房中陳設很是簡單,沒有一般閨房的脂粉之氣,卻給人一種如後麵花園一般的清雅閒適之感。
懷劍銘在房中轉了幾轉,房間淡雅的就仿似並無人住,倒像她疏離淺淡的性子,隻是如今房中無人--令人安慰的是也未曾發現血跡之類的物事。
正沉思間,院中一根樹枝被踩斷時的輕響使得他立刻清醒過來。憑著多年的江湖經驗,一個旋身縱上房中橫梁,將自己小心隱藏起來。
少時,房門處走進兩人,一人身材高大,滿麵亂糟糟的虯須,斜背了一把寬刀;另一人看起來略顯文弱,麵皮白淨,卻在腰間纏了一根軟鞭。
“四師弟,你說師傅非讓我們回來看什麼,這府內上上下下我們不是都看過了嗎?上次就是這樣,現如今除了那些血跡變得更乾,你說還能多看出什麼鳥東西來!”背刀之人顯是已刻意壓低了聲音,隻是這聲音,實在還是和他的身形一樣粗獷。
“二師兄,你輕點聲!”被稱作四師弟的文弱之人低聲急道:“師傅可是一再交代的,此事在主上沒有下一步交代之前一定不能讓外人知曉!”
“不能知曉!不能知曉!我雖然腦袋不像你們靈光,也看的出來,恐怕早就有人知道了。”那被稱作二師兄之人不甘的嘟噥著,但顯然是怕了四師弟口中所說的師父或者主上,聲音已是低了很多。
四師弟不欲與他多做爭辯,隻是在心裡暗歎了一聲“莽人”,言道:“師父吩咐之事,我們照辦就是了,多問無益。”語畢,已在屋中轉了一圈,二人便先後出去了。
懷劍銘心中疑惑,這兩個人單看表象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但聽口音卻並不似中原之人,而聽他們話中之意,他們也並不知這血案內情。那麼他們又是何人呢,又因何參與其事?
不暇細想,待得二人腳步聲漸遠,懷劍銘翻身而下,躡足跟在二人身後,卻見二人行去前院與另外兩人會合,交談了幾句,顯是並未發現什麼東西,四人便一起越牆而去。
天近二更,似是又要下雨,空氣格外的悶熱,連蟲鳴之聲都有氣無力終至沉寂,四野黑壓壓的一片。開封府郊外的破廟中,白天出現在施府的四人四散在廟中隨意而坐,似在等待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