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轉身朝著院子裡走去。
孟茵茵眉頭皺了皺,下意識往隔壁陸大山家的院子看了一眼。
剛剛那道聲音聽上去真讓人不舒服,尤其是那語氣,簡直就跟在使喚奴隸似的!
雖然還沒見到聲音的主人,但孟茵茵已經在心中斷定這人不好相處了。
不過想想一會自己還要去隔壁吃席,她也隻能撇了撇嘴,告訴自己不要太在意這件事情,大不了一會去陸大山家做客的時候,她躲著點聲音的主人唄。
回過神,孟茵茵便看到陸沉重新回到院子裡,悶頭乾起了活。
他手裡搬著一張大方桌,看樣子是打算送到隔壁去。
孟茵茵下意識的往他家院門口退了幾步,打算給陸沉讓路。
誰知道下一秒,她便看到陸沉搬著桌子直接朝兩個院子中間的牆走了過去。
他該不會是打算把桌子從牆上扔下去吧?
就在孟茵茵震驚的想著陸沉居然如此剽悍的時候,就看到陸沉走到那麵牆跟前,然後單手扛著桌子,另一隻手緩緩推開了牆上的門。
孟茵茵:“?!”
那裡居然還有一扇門?
這是什麼奇特的構造?
孟茵茵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隔壁牆上開門。
出於好奇,她沒忍住往陸沉家院子裡邁了兩步。
她站的角度剛好可以透過牆上的小門看到部分隔壁陸大山院子裡的情況。
她看到陸沉將桌子扛過去之後,一個中年婦女立刻對他吩咐道:“把你那張桌子往角落放,免得一會被人認出來了,桌子放好了再去把你那邊的凳子都拿過來!”
“哦對了,凳子你也仔細擦擦,彆沾些不乾不淨的東西在上麵。”
這話說出口,蔣桂花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把嫌棄表現得太明顯了,忙扯出一抹假笑解釋道:“那什麼,陸沉啊,我的意思是灰塵,你可彆多想哈。”
不過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呢,孟茵茵一個外人聽著都覺得不舒服,知道她意有所指,說的是陸沉身上那所謂的“黴運”“災星”之類的東西。
反觀陸沉這個當事人,卻沒有太大的反應,隻麵無表情的看了蔣桂花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身後的蔣桂花也心虛,所以倒是不敢再說什麼,隻在心中嘟囔了句這臭小子居然敢瞪她,便沉著臉去忙活彆的了。
而等到陸沉從小門出來之後,孟茵茵便再也忍不住走進了他家院子,眼見陸沉正準備進屋,似乎真的打算聽那女人的話去搬凳子,她也不知道怎麼的,莫名有些生氣。
這人是不是傻啊!
他分明就是被欺負了呀,怎麼還這麼聽話呢!
大概是聯想到陸沉的成長經曆,還有她剛剛才得知,他會因為對自己聲音的自卑而不敢開口說話的事情,外加此刻陸沉被那女人欺負的場景,孟茵茵愈發覺得陸沉弱小無助又可憐了。
雖然看他的外表,渾身上下好像沒有哪一點稱得上“弱小”兩個字的,不過心靈弱也是弱啊!
而且那女人哪裡有臉一邊嫌棄陸沉,又一邊理直氣壯的吩咐他乾活啊?
簡直太厚顏無恥了!
想到這裡,孟茵茵乾脆快步走到陸沉跟前,問道:“剛剛和你說話的那人是誰啊?”
陸沉不明所以,卻還是老實交代:“大伯母。”
孟茵茵一聽,頓時更氣了,哼哼唧唧的說道:“居然還是長輩,哪有她這樣做長輩的!”
說完,她忍不住抬頭看向陸沉,卻見陸沉正為微微皺著眉,像是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生氣似的。
看著他那茫然的表情,孟茵茵頓時更氣了。
跺跺腳,氣呼呼的指出某個事實:“她剛剛在欺負你,難道你沒發現嗎?!”
陸沉一愣,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大伯和大伯母一家經常叫自己幫忙做事,把自己當成小工使喚這件事情,他當然知道。
隻是有些事情對於他來說本就是舉手之勞,他並不覺得有什麼。
更何況,他現在還不能和他們撕破臉皮,因為父母留給他的遺物還在他們手上。
這也是為什麼陸沉始終沒有和陸大山一家翻臉的原因。
其實他和他們之間的親緣,早在奶奶去世的時候便斬斷了。
畢竟當初奶奶一去世,他們就把他趕到了老房子這邊住,美其名曰是他已經十五歲了,是個大小夥子,可以獨立門戶了。
但實際上陸沉卻很清楚,他們無非是不想再帶著他這個“拖累”罷了,之前奶奶在的時候,還會壓著他們,等老人家一去世,他們便再也隱藏不住對他的厭惡,立刻將他趕出了家門。
如果不是老人家臨終前當著全家人的麵說了一句,讓陸大山兩口子記得把陸沉父母的遺物交換給他,恐怕兩家也不會再有來往了。
而這些年,陸沉不止一次開口向陸大山討要過他父母的東西,但他們給出的答複要麼就是忘記在哪了,或者是暫時找不到沒時間去翻找。
陸沉也從最開始的毫不懷疑,耐心的等待他們將東西交換給他,但得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搪塞和敷衍之後,逐漸意識到了一點,那就是陸大山兩口子並不打算把他父母的東西交還給他。
雖然他一直到現在都不清楚父母留給他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不過這並不代表他會放棄那些東西。
或許在外人眼中,他的父母是因為他的緣故去世的,可是奶奶卻一再告訴他,他的父母很愛他,對於他的到來,他們比誰都充滿了期待。
所以對於父母留給他的東西,哪怕隻是一張紙,他也必須要拿回來!
隻不過他怕逼急了陸大山兩口子會直接胡亂塞給他一些東西將他打發了,所以隻能一邊裝看不出他們心裡的小九九,幫他們乾活,一邊暗暗探尋真相。
自從奶奶離開之後,他在這個世界上便再無親人,也沒有人再關心過他,更沒有人會義憤填膺的替他指責彆人,告訴他“他正在受欺負”。
而此刻孟茵茵的言行舉止,無一不再次讓陸沉體會到了那種被人關心的感覺。
雖然他很清楚,孟茵茵或許隻是出於好心,隨口提醒了自己一番。
不過對於他來說,這份許久未曾感受過的關懷,還是讓陸沉心中泛起了些許漣漪。
耳邊,孟茵茵氣憤的聲音還在繼續著。
“……你這心這麼比我還大啊,雖然她是你長輩吧,但是她也不能那樣欺負你呀,明明她骨子裡還在嫌棄你呢,結果你卻什麼都沒聽出來,還傻乎乎的聽她吩咐!”
真是白長這麼高的個子了!
孟茵茵莫名有些恨鐵不成鋼。
陸沉全程都在安靜的聽著孟茵茵吧啦吧啦的說著話,不但沒有絲毫不耐煩,反而還莫名有些享受。
他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奇怪,明明孟茵茵沒有在誇他,可他卻很開心。
而孟茵茵見陸沉一直沒有說話,語氣也不知不覺弱了下去,後知後覺的想著,自己是不是管的太寬了。
“我,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算了,你就當沒聽到我剛剛說的那些話吧。”
孟茵茵垂著頭,懊惱不已,她好像確實管得太寬了。
雖然在她看來陸沉真的很可憐,從小無父無母,被其他人嫌棄就算了,沒想到他大伯母都這樣欺負他,簡直太慘了。
但或許其實他並不需要外人來對他的事情做出點評呢。
孟茵茵不再出聲了。
鳥雀知了的叫聲交雜在一起,一刻不停的鳴奏著一曲又一曲獨屬夏日的沸騰喧鬨,可陸沉卻忽然覺得四周過於安靜。
他心中莫名有些著急,想開口問孟茵茵為什麼不繼續說了,可話到嘴邊,卻始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最終,他隻能硬生生憋出一句。
“你,要吃東西嗎?”
孟茵茵眨眨眼,一臉懵逼的看著陸沉,完全不知道他怎麼會忽然蹦出來這麼一句話。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肚子裡真的有饞蟲,在聽到陸沉這麼問的下一秒,一道“咕咕”聲便從孟茵茵肚子裡傳了出來。
孟茵茵:“……”
她低著頭羞惱的捂住自己不爭氣的肚子,沒看到陸沉的臉上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神色。
見狀,陸沉丟下一句“等我”之後,便快速的轉身進了屋子。
說是很快,也確實很快,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陸沉便再次出現在了孟茵茵麵前。
而他手裡,還拿著幾根……肉乾?
肉乾!!!
在看清楚他手裡東西的一瞬間,孟茵茵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陸沉走到孟茵茵麵前,沒有半分猶豫,直接將手攤開,示意孟茵茵自己拿。
“這,這是給我的?”
孟茵茵像是被從天而降的驚喜砸到了似的,暈乎乎的,滿臉的不可置信。
陸沉用力點了點頭,再次將手往孟茵茵這邊伸了伸。
隨著他手心的靠近,肉乾距離孟茵茵也更近了。
肉肉肉,這可是肉啊!
她將近半個月沒有吃到過的東西,幾乎都快忘了什麼味道了。
口水不自覺分泌,孟茵茵內心不斷掙紮,最終還是抬起頭,含蓄的拿了一根。
雖然這是陸沉主動請她吃的,但她也很清楚,肉這種東西對於鄉下人來說到底有多珍貴。
而且陸沉一個人生活,日子肯定過得不是很富裕,並且他腦子還有點笨笨的,可能是一不小心就拿了這麼多吧。
他腦子不清楚,她可不能跟著糊塗,不要臉的全部拿了。
所以最終孟茵茵還是隻能忍痛告彆其他肉乾,拿了一根。
不過眼神卻還是忍不住對陸沉手中的其他肉乾表達著自己的不舍,小眼神眨啊眨的,始終舍不得收回來,卻偏偏不能多拿,她可太難受了。
陸沉見她明明一副很想全部拿走,卻又不好意思的模樣,乾脆直接將自己手裡剩餘的肉乾都塞到了她手裡。
強迫自己忽略拿熟悉的柔軟觸感,他說道:“都給你。”
“都,都給我……?!”
孟茵茵這次是真的被嚇到了,下意識想縮回手:“太多了,我不能要,你過日子也不容易,我…….”
不過話沒說完,就被陸沉打斷:“我還有。”
然後他還一臉平靜的補了一句。
“很多。”
孟茵茵嘴唇微張,就這麼呆呆地看著陸沉。
有很多肉。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真人不露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