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一幕,張芷青隻覺得天旋地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顧琛皺眉:“你怎麼來了?”
“怎麼?”張芷青死盯著他:“怕我來壞你好事?”
“不是你想的那樣。”顧琛伸手想拉她,被張芷青躲開。
就算眼見不一定為實,也沒人能平靜麵對未婚夫跟表姐開房吧?
“我應該怎麼想?”張芷青努力讓自己冷靜,終究還是壓不住情緒:“我還能怎麼想?”她抬手指著旁邊的女人:“她是我姐!你怎麼下得去手!”
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她在下意識袒護表姐。
顧琛苦惱道:“不是這樣的芷青,你進來,彆讓人看笑話。”
張芷青站在原地,眼睛一瞬不瞬盯著他:“敢做就敢當,沒做虧心事你怕什麼?”
顧琛:“不是怕,我是……”
“是要麵子對嗎?”張芷青的視線挪到他襯衫領口,抬眼冷笑:“現在知道要麵子了,做這種事之前你怎麼不要?”
顧琛無奈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張芷青情緒有點激動。
“你先進來。”
“彆碰我!”
爭吵聲引來酒店其他客人,一名穿西裝的中年男人走過來,看了眼情緒激動的張芷青,問:“顧總,要不要幫您叫保安?”
顧琛示意不用,轉頭耐著性子:“張芷青,你能彆在這鬨嗎?”
“我鬨?”張芷青的憤怒倍數湧上頭:“是我在鬨嗎?你出軌你還有理——”
“夠了!”顧琛冷聲打斷她,“如果你僅憑這些就認定我出軌,那我無話可說。”
張芷青氣笑:“承認了?”
“青青……”溫寧晗抓住張芷青的手:“你彆生氣,我們……”
“你讓開!”張芷青甩開她。
“碰”一聲,溫寧晗的頭撞到門框,她吃痛捂住額頭,雙眼含淚望向顧琛。
“沒事吧?”顧琛忙扶起她,鐵青著臉斥責張芷青:“鬨夠了沒有!你也是有頭有臉的人,鬨成這樣被爺爺知道他會怎麼想?”
看到舉止親密的兩人,張芷青怒火中燒,反唇相譏:“你還有臉提爺爺?爺爺是怎麼對你的?工作生活哪一樣不幫你!你呢?就是這麼對待他老人家,對待我的!?”
說到這裡,她委屈得紅了眼:“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要遷就你,時時刻刻都要照顧你的麵子你的自尊心,現在你做錯了事,還要反過來怪我沒給你長臉?”
沒有張芷青家的背景,顧琛一個外地窮小子不可能在北城混得順風順水,這是他心知肚明卻不肯麵對的事實,也是張芷青從來不敢觸碰的雷區。
小心翼翼橫在兩人中間的紙窗被徹底捅破。
顧琛覺得無比憋悶:“你的意思是我所有的努力都一文不值,認定我靠的是你爺爺憑他一句話我就能辦成所有事?你以為做生意這麼簡單嗎?張芷青,你年紀也不小了,不要總是扮演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公主,現實很殘酷懂嗎?收起你不切實際的假想,少無理取鬨。記住,你是女人,不是小女孩,大家都很忙,沒人有時間去照顧你那點小情緒。”
張芷青突然被罵醒。
原來在他心目中,她一直都是這麼個不堪的形象。
“阿琛。”溫寧晗輕聲勸阻:“你彆這麼說青青,都是我的錯。”
“跟你沒關係。”顧琛沉著臉:“是我平時太縱著她,把她慣壞了。”
“好。”張芷青點頭,眼睛裡的失望與痛楚轉瞬即逝,她平靜下來:“既然我這麼不堪,讓你這麼難受,那我們分手。”
“芷青!”
顧琛懊惱地追出去。
溫寧晗攔住他:“她還在氣頭上,我去吧。”
*
張芷青拽緊包帶,咬牙盯著電梯LED燈,跳動的紅色數字跟她的血壓一樣在快速升高。
溫寧晗走到她身邊,臉上揚起勝利者的傲慢微笑:“你是真分手,還是等著他來哄你?”
這一刻,張芷青終於看透她笑臉背後的深意。
溫寧晗的挑釁一笑,頃刻間變成劃破血管的利器,把過去十幾年的姐妹情割得血肉模糊。
張芷青忽然想笑。
笑自己蠢,竟然一點也沒提防懷疑過這個人。
她甚至不用問她為什麼這麼做,因為溫寧晗眼裡的嫉妒已經顯露得明明白白。
看著這個受她家資助卻反咬她一口的白眼狼,張芷青眼睛裡的不可置信漸漸歸於平靜,連帶著語氣也變得毫無波瀾:“搶我的東西有意思?”
“你看到了,他也不是你想象中那麼愛你。”溫寧晗挑眉:“當然,如果他需要我解釋,我也會幫他瞞著。畢竟說起愛,我比你更愛他。”
不能輸,至少不能表現出痛苦的樣子。
“既然你這麼愛他,讓給你好了。”張芷青以一種施舍的、無所謂的態度,緩聲說:“我不過是失去一個男人,我還有整個家族繼承。而你,失去他就一無所有。”
溫寧晗得意的笑僵在嘴邊,憤憤地看著電梯裡張芷青驕傲的臉。
*
電梯門合上的一刹那,張芷青所有的氣焰都垮了,卸力般靠在電梯牆上。
她走出酒店,往前走,一直走,忽倏間,痛苦情緒像一張巨大的串連千萬根毒針尖的網,對準心臟,猝然罩下狠狠往裡紮,這感覺是那樣的熟悉,仿佛被揭開傷疤舊傷複發。
這些年她過得稀裡糊塗,幾乎把所有的感情都轉移到他身上,她接受不了再一次被拋棄。
第二次了。
這次還是兩個她非常信任的人一起背叛。
這種壓抑多年的情緒來勢洶洶根本無法控製,她急需把痛苦宣泄出來,但她感覺今天的眼妝哭起來會非常滑稽,爺爺跟小叔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她不能當眾失態給他們丟臉。
她仰頭不讓眼淚往下掉,直到視野模糊,身體脫力,才蹲到無人的角落,抬起雙臂護住臉,將腦袋埋進膝蓋,幾秒後,她放聲痛哭,把這些年的委屈全都釋放。
連老天都在替她悲傷,雨越下越大,風聲雨聲蓋過了她的哭聲。
車輪卷動雨水碾過路麵的聲音消失,似乎有輛車停在她跟前。
張芷青抽泣著抬起頭。
秦之墨撐著傘站在她跟前,挺拔身形被霓光勾勒出清晰的剪影,他語氣平靜:“玩夠了嗎?要不要跟我結婚。”
他說什麼?
要不要。
跟他——
結、婚?
張芷青隱忍許久的情緒在這一秒儘數竄上腦顱,她雙眼通紅,抽抽噎噎地罵:“你還是人嗎秦之墨!我才剛被綠剛失戀!你有沒有同情心啊!”
秦之墨唇線緊抿,伸手,傾斜雨傘為她遮住風雨。
他沉默得融進雨夜,像是毫無存在感,卻又存在感強到令人無法忽視。
他真的很有耐心,就這麼陪她一直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雨勢變小,風聲也停了。
“你知道嗎秦之墨,”張芷青哽咽的聲音在夜幕下格外清晰:“我從來,從來沒有懷疑過她。我想著,她沒爸爸了,我也沒爸爸,我們應該互相幫助。”
“我想著,我有爺爺有小叔,可她隻有一個生病的柔弱媽媽。所以從小到大,我對她毫無保留什麼都願意分她一半,把她當親姐姐一樣愛護,信任。”
“被信任的人背叛,被拋棄,這種感覺真的,真的很差勁。”
秦之墨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他話少,嘴嚴,張芷青不用擔心秘密被泄露,從小就喜歡把他當樹洞。
“我爸媽非常相愛,我的愛情觀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既然在一起了,就該一輩子在一起,誰也不能一聲不吭拋棄另一個。我認為婚姻該是愛情的城堡,王子和公主會幸福地住進去。我沒有想過,從來沒有想過,相愛的人會相互背叛,愛會一次次消失……”
秦之墨安靜地聽著。
拋棄,消失。
她的眼淚,也有他一份。
他下頜繃緊,沉默不語。
雖然對著秦之墨發泄很爽快,但張芷青無法心安理得自顧自發泄情緒讓他來替她淋雨。
她擦掉眼淚,蹲在原地仰頭喊:“秦之墨。”
秦之墨脖頸微低,一隻手撐著傘,被雨淋濕的碎發落在眼角,一對半垂著的眼眸漆黑剔亮,完整地映著她蜷縮的身影。
張芷青滿是淚痕的臉上表情略顯尷尬:“我腿麻了。”她帶哭腔的聲音鼻音很重,像極了受委屈求安慰的小孩:“站不起來。”
秦之墨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彎腰,把雨傘遞給她。
張芷青遲疑一下,伸手接住。
他俯身,弓腰半蹲到她跟前。
張芷青會意,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秦之墨低眸看了她一眼,一隻手穿過她的腿窩,另一隻手托穩她的背,毫不費力將她打橫抱起。
動作熟練到,好似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
碰到他濕了一大片的後背,張芷青心生愧疚:“回去脫下來給我吧,幫你拿去洗。”
秦之墨低頭,視線停在她濕潤的眼角。
“忍不住嗎?”
張芷青是淚失禁體質,她已經很努力在克製,但眼淚就是不聽使喚。
她淌著淚保證:“不會弄到你身上。”
卻被秦之墨掌住後腦勺,往前一按,將她整張臉按進他懷裡。
用行動告訴她,他不怕被她弄臟衣服。
秦之墨的懷裡很暖,像疾風驟雨中突然出現的避風港,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