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胸前一片平坦。
淨斂登時血液凝滯,他一下坐直身體,一向斯文冷淡的白淨麵龐終於出現了幾分龜裂。
他的手冊呢?
他手冊呢!
那上麵寫了什麼他是在清楚不過,這東西若是讓彆人看見實在不如直接殺了他。若是熟悉的人倒還有救,若是不熟的該不會誤以為是他主子所寫吧?
…等等,不必慌張,他安慰自己問題不大。
他家主子威名在外,那上麵的內容雖說是他按真實情況編造臆想,但對於不明真相的人來說基本等同於全篇胡謅。
這東西在花街繡坊並不少見,他家主子在男主人公選定上也非常熱門,市麵這類東西十本有八本都是謝韞主角,尺度比他的大多了,不會有人當真的。
他隻是創作手法相對不同,是從他主子的角度寫的,且摻雜大量真實罷了。
試問這世上還有誰比他更了解謝韞和桑窈之間發生過什麼?
肯定不會有人當真。
額上不自覺泛出冷汗,淨斂握緊拳頭,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興許是他今天沒帶。
肯定是沒帶。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淨斂隻覺得這馬車內分外煎熬,他又不由猜測,莫非其實就是被主子發現了,隻是內容太過失禮主子根本無顏說出自己看過,所以才給他偷偷扔了。
今日所為其實就是在暗中敲打他?
他猜不下去了。
他根本無法想象他的冊子丟了他該怎麼辦。
被彆人看見是一回事,那可是他精心創作,潛心研究一年多的成果。
無數日夜的挑燈疾筆,翻查典籍,東躲西藏戰戰兢兢……身為高門伴讀,他每日都早麵對來自四麵八方的壓力,候在謝韞身側,更是要時刻打起精神,他不能有弱點,要八麵玲瓏要做謝家的合格利刃。
他的手冊,就是他唯一緩解壓力,獲得寬慰的東西。
淨斂蒼白著一張臉,表麵毫無起伏,心中已經十分絕望。
*
而此刻,寂月宮內的桑窈胡思亂想了會後,又想起臨行前父親的囑托。
她自覺自己不應該將時間浪費在試圖讓姐姐相信謝韞喜歡她這件事上。事實上,這也不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對了阿姐。”
桑姝望向她,道:“怎麼了?”
桑窈悄悄看了眼旁邊的宮女,繼而低聲道:“父親臨行前囑咐我提醒你,要注意子嗣。”
桑姝嗯了一聲,道:“我知道。”
桑窈抱著桑姝的胳膊,又悶悶開口:“姐姐,其實我隻想你在宮裡快快樂樂的。你要是不想生小孩,就當沒聽見好了。”
桑姝聞言輕笑了一聲,她抬手輕柔的捏了捏桑窈軟乎乎的臉蛋,“窈窈,你不懂,這個孩子必須得懷。”
其實桑窈不是不懂,她能猜到一二,無非就是後宮權利傾軋,皇嗣在任何時候,都是一張底牌。
她隻是覺得也沒有那麼重要吧,站的愈高,愈有摔下來的風險,況且生兒育女並非一件簡單的事,她不想拿姐姐的命去冒險。
桑姝一看桑窈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但她並沒有跟桑窈解釋那麼多,而是挑了個最次要,卻最直白的理由。
她壓低嗓音,在桑窈耳邊嚇唬她道:“按慣例,聖上若有意外,沒有子嗣的妃嬪一律殉葬。”
殉葬兩個字幾乎炸開在桑窈耳邊。
她倏然瞪大雙眸,然後握緊姐姐的手腕:“那那那那怎麼辦!”
聖上年歲雖不大,這幾年看著卻越發體虛了,雙頰凹陷,腳步虛浮如不係之舟,說不定哪天就駕鶴西去了,那她姐姐還是大好年華。
“彆擔心。”
哪能不擔心,她越想越覺得可怕,手心泛出冷汗,如果真懷不上總不能就這樣殉葬吧。
她咽了咽口水,開始想一些歪門邪道:“實在不行的話……能不能騙騙陛下?”
桑姝捏了捏少女的臉頰,道:“腦袋不想要了。”
她又安慰道:“陛下龍體康健,不必擔心,你回去告訴父親,就說此事我心中有數。”
桑窈心道,這般天定之事你能有什麼數,少女眼眶中泛出淚花,道:“我回去去替你求求菩薩,聽說黎天寺的送子觀音可靈了。”
“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求什麼送子觀音,你就老老實實在家裡待著就行了。”
言罷又轉而道:“不說這個了窈窈,除了謝韞,可還有彆家公子讓你心悅之?”
桑窈提醒道:“我不喜歡謝韞。”
“好好,不喜歡,那除了謝韞,還有嗎?”
桑窈仔細想了想,繼而搖了搖頭,道:“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