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廷盯著桑印的臉,麵露不悅道:“你們父女倆這是在做什麼,你怕不是忘了,桑窈是要來當我的妾的吧。”
桑窈雖總是說自己是要當陸廷的小妾,但其實側室地位比之妾室要高的多,陸廷就算是皇子,她也不可能去真的做他的妾。陸廷這般說是全然不把桑窈放在眼裡。
桑窈捏緊桑印的衣袖,不想再麵對:“爹爹,我們走吧。”
桑印卻不曾動彈,他慢聲道:“你說什麼。”
陸廷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道:“我說你彆忘了,反正桑窈她終究會是我的——”
陸廷臉上便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
砰的一聲,桑窈甚至聽見了骨肉相碰的聲音。
桑窈驚叫出聲,腦中一片空白,場麵也頓時混亂起來。
因為桑印動作突然,所以陸廷身邊的侍從未能及時反應,這會頓時衝出兩三個人拉住了桑印。
桑印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骨節處甚至都開始滲血,衣擺上被酒水浸濕,他臉色通紅道:“你還當真以為我女兒非你不可了嗎?”
陸廷摔在地上,吐出口血來,他撫著唇角,一時還未反應過來。
桑印胸口起伏,忍了半天,還是出口道:“你這般竟還妄圖做太子,可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呸!”
言罷,桑印便拉著桑窈轉身就走。
她被動的跟著桑印,兩人腳步生風,直接闊步離開了鵲踏樓。
直到坐上馬車,桑窈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她麵色空白,覺得像做夢一般。
此刻桑印坐在她旁邊,呼吸粗重,顯然是氣壞了。
桑窈怎麼都想到事態會這樣發展。
馬車緩緩駛動,徐徐夜風透進來,吹散了酒意,也讓車輿上兩人冷靜下來。
桑窈煞白著小臉,滿腦子都是完蛋了。
桑印則拍了拍她的手,道:“彆怕,你日後彆搭理他了。”
桑窈嗯了一聲,道:“爹爹,這樣…真的沒事嗎?”
桑印道:“沒事。”
然而桑窈垂眸,看見方才桑印打人的手正在微微顫抖,上麵沾著皇子的血。
桑窈默默移開目光,她心中知曉此事的嚴重性,驚慌下不受控製的流出了眼淚,她抬手抹了抹淚水,道:“爹…要不你先走,我回去跟他道個歉吧。”
桑印一蹙眉,又露出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神色來:“你怎麼就這點出息!”
桑窈也不想這樣沒出息,可是她哪來的底氣呢。
她看的話本多,可話本裡都是假的,哪有那麼多巧舌如簧辯權貴的能人,絕對血緣與權勢的碾壓下,什麼都是徒勞。
桑印一揮手,彆開臉去,道:“打就打了,這麼丟人的事他還不至於到處宣揚,你彆擔心了,回去好好睡一覺。”
“我今夜酒喝多了,先睡會,你彆打擾我。”
桑印說完便靠在了車廂上閉目不再說話。
桑窈也沒敢再開口,馬車內僅聞車輪轉動的聲音。
桑窈知道父親沒有睡著,他雙拳還在緊握著,脖頸僵直,這是父親緊張時才會有的表現。
桑印不是一個性情剛直的人,相反,他這些年能在朝堂如魚得水,同他阿諛奉承的性子脫不了關係。
在那些清流眼中,她爹除了從未貪腐或草菅人命過,同個小人也沒多大區彆。
對上逢迎,對下施壓,得勢時威風的很,低穀時對誰都能陪出笑臉來,這樣一個踩高捧低的人真是很難討人喜歡。
桑印從小就教導她,碰見惹不起的要趁早躲開,委屈一下不會掉塊肉,目光要放長遠,要釣大魚,該捧的捧,該迎的迎,馬屁拍不著沒關係,彆得罪就是了。
她爹這麼些年也身體力行的做到了這些。
所以,這是桑印第一回用這般慘烈的方式去當場回擊一個他們根本惹不起的人。
桑窈拉起帷裳,緊緊靠著桑印,她心中恐慌又無措,可她不敢表現出來。
她隻能讓自己的手臂僅僅貼著桑印,無聲的安慰著自己父親,也默默呢告訴他,她不害怕。
陸廷睚眥必報,這事必定不會善了。
桑家不是什麼大族,朝中根基也不穩,如果陸廷真要對付她爹,她們根本沒有半點法子。
一路不語,回到桑府後,桑印隻匆匆同桑窈交代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了。
桑窈看向父親沉默的背影,一言不發的回到了房間。
徹夜不眠。
第二日,桑印照常去上朝。
桑窈這一直都心神不寧,但幸運的是,之後的幾天,朝中都未曾傳出什麼消息來。
可就在桑窈以為這件事說不定就這樣過去時,幾年前桑印還在做尋山知州時的舊案突然被翻出來。
言官劾之,道其玩忽職守,聖上原要將之貶斥儋州,還是陸廷出口相助,道此事還有疑點,不如先將人押下,待到此事清查後再議。
聖上當場應允,並令陸廷全權負責。
這對桑家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消息傳來時,桑窈正坐在院子裡發呆,等她知曉的時候,府中已一片嘩然。
燃冬不知其中內情,還在安慰桑窈:“小姐你彆擔心,此事多虧了殿下在其中斡旋,老爺行事向來光明磊落,殿下定能還老爺一個清白的。”
“還是多虧了小姐您同殿下有這門婚事……”
這根本就是陸廷的計謀。
他做的太明顯,就算桑窈平日總是不太聰明,今日也反應過來了他的意圖。
他沒有選擇直接處置她父親,還是留有餘地。
陸廷想要什麼?
這其實並不難猜。
他這般不過是想告訴他們,他陸廷就是可以一句話定生死,拿捏他們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
當初他們扭頭就走,公然拂他麵子,陸廷這是在逼著他們認錯。
桑窈捏著手指沉默不語。
兜兜轉轉,她若是想要救他父親,似乎還是要去求他。
而至於怎麼求,無非就那一種方式。
當初他要,她不給,如今他就讓她上趕著去乞求他能賞臉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