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瓊枝盯著他。
戚寒川眉眼微壓,放下蘋果出去,片刻後回來,坐在凳子上給他削蘋果。
削蘋果戚寒川會,不僅會,還削得很好,一圈皮順滑地削下來,沒有絲毫斷裂。
他當年白手起家,就算在讀書時也乾過不少兼職,很多技能他會,隻是有些隔了太久,需要熟悉。
蘋果削好,戚寒川切成小塊放進借來的盤子裡,插上牙簽放進虞瓊枝手裡:“吃吧。”
虞瓊枝微愣,眼底冰雪化開一角,浮現出淡淡滿意的笑,這抹笑轉瞬即逝,又重新冷淡下來。
吃了蘋果,虞瓊枝偏頭看了會兒窗外,忽然又說道:“我想出去透透氣。”
“今天降溫,你傷還沒好。”戚寒川不假思索地說道。
本就身體虛弱的病人頂著寒風逛一圈,怕是虞瓊枝這身板挺不住。
虞瓊枝看向他,再度不言不語。
戚寒川還以為虞瓊枝是放棄的意思,沒想到人家一直沒有移開視線,就那麼直直盯著他,好像要盯到天荒地老。
戚寒川懂了。
他把輪椅推過來,同時從衣櫃裡拿出了兩套秋衣、一件毛衣和羽絨服。
“需要我幫你穿嗎?”戚寒川問道。
虞瓊枝又開始盯蓋在他腿上的一堆衣物了,沉甸甸的,毫不懷疑全穿上會臃腫成包子。
他語氣還算平靜,卻隱隱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太多了,拿走。”
戚寒川到後來也是身居高位,聽見這種語氣,些微不適,但還是拿走了一套秋衣。
虞瓊枝繼續盯著他。
戚寒川這次沒動,站在床邊,望著虞瓊枝,陳述事實:“隻穿一件毛衣,你會生病。”
特彆是虞瓊枝的腿,受傷的腿肯定還未完全恢複,沒有保暖去受寒,隻會二次傷害到它。
虞瓊枝說道:“不會。”
真倔。
戚寒川算是透過假麵看懂了這個人半分,看著是情緒內斂不動聲色,但隻要他不想服從,他就盯著人,試圖讓人自己敗退。
看著厲害,其實還不如紮滿刺的刺蝟,起碼刺蝟還會刺傷人,他就光盯。
但戚寒川是來幫助任務對象完成心願的,又不是真來務工,肯定不能讓人身體雪上加霜,當即眉峰微蹙,不容拒絕地說道:“虞先生也說了,我是專業人士,你需要聽我的話。”
虞瓊枝眼眸裡那點消融的冰雪重新凝回,深深看了眼戚寒川,薄唇微抿,總算放棄抵抗:“把秋衣拿走,我穿剩下的。”
戚寒川便把秋衣拿走了,剩下了黑不溜秋的秋褲。
在虞瓊枝說話前,戚寒川已經先一步說道:“聽話。”
虞瓊枝忍了忍,心中已經開始思考要不要把這個不聽話的護工換掉了。
他還是頭一次被人命令式地要求他聽話,這哪是一個護工,第一天就這樣,怕是沒幾天就要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
戚寒川還不知道自己新開始的職業生涯不過一天就搖搖欲墜,隨時有被截斷的風險,還在把衣服一件件遞給虞瓊枝,盯著他穿好。
直到穿秋褲時,虞瓊枝停下了動作,神情有幾分冷漠地望著被子下的雙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戚寒川沒讓他多想,輕輕掀開被子,麵對著裹在病號服裡瘦弱白皙的雙腿麵無異色,先拿了襪子,捉住虞瓊枝的腳腕,打算替他穿上。
露出來的腳腕細瘦纖白,觸感冰冷,被他捉住後似乎感受到了掌心滾燙的溫度,輕微地動了一下。
戚寒川抬頭看了虞瓊枝一眼。
虞瓊枝垂眸,半點神情沒露,看著戚寒川淡淡道:“已經廢了,還殘留的一點神經反射罷了。”
其實醫生並沒有下結論說虞瓊枝的這雙腿已經廢了,完全要看後續的恢複。但所有人都覺得虞瓊枝以後就是個殘廢,現在看,連他自己都這麼認為。
戚寒川當做什麼都沒聽見,低下頭,拿過秋褲,替虞瓊枝穿。
他從未伺候過任何人,因而故意放慢動作,掩蓋不那麼熟練的事實。
被人捉住動彈不得的感覺很不好,虞瓊枝眉心蹙了一瞬,語帶催促:“快點。”
穿完衣服,戚寒川把輪椅推到病床邊,正打算抱起虞瓊枝,彎起的手臂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勁瘦手臂推開。
虞瓊枝慢慢往外挪動,挪到邊緣,用手臂支撐著自己,嘗試坐去輪椅上。
他第一次嘗試,無疑是失敗了,神色有一瞬間扭曲,又很快掩藏下去。
虞瓊枝嘗試幾次均以失敗告終,最後一次,或許是上肢用了太大力氣,整個人往床下傾倒。
戚寒川在他跌落在地上之前牢牢接住他,將人攔腰抱起,端端正正放進輪椅裡。
他沒有提起剛剛的事情,神情平靜,去拿了一條毛毯蓋在虞瓊枝腿上,又用保溫杯盛了一壺熱水塞進虞瓊枝手裡,隨後站在他後麵推著輪椅,預告般地說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