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硯塵領了命,側首朝麵前紮滿箭矢的一排排草靶子上望了一眼。
正猶豫時他聽見皇帝開口又道,“不需有顧慮,也不必弄虛作假,朕想看的是你的真實能力。”
蕭琅領著鄧硯塵走向箭亭處,吩咐內侍取了一套新弓具過來,遞給鄧硯塵。
“久聞玄甲軍箭術威名,可我常在宮裡未能親眼見識,今日見了你也算是圓了心願。”
蕭琅語氣溫和,顯得平易近人,但說出的話倒是讓鄧硯塵倍感惶恐。
他連忙拱手道:“太子殿下抬舉,硯塵螢火之光尚且不能代表玄甲軍。”
蕭琅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
見皇長兄帶了生人過來,眾皇子紛紛回頭打量。
京城裡的流言蜚語他們也是聽過一些的,甚至有傳言說這鄧硯塵是黎將軍同青梅竹馬的私生子,瞧著通身的打扮也沒有半點富貴人家的模樣,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他們各個出自皇室,身份尊貴不屑與這種人打交道。
最右邊的一位藍衣皇子眉頭緊鎖催促道:“皇兄,就彆拖延了現在開始吧。”
蕭琅笑了笑,輕聲安撫道:“四弟方才射了那麼久,皇兄這不是怕你累著讓你多休息休息嗎。”
“這種比賽無論再比多少次,我都是第一名!”
說著,這位身著藍衣的四皇子從箭筒中拿出一隻嶄新的箭矢,做好了射擊的準備。
見狀,蕭琅叫人清場,一眾皇子一次排列開紛紛舉起弓箭對準了前方草靶子正中央的紅心。
鄧硯塵捏著弓繩,餘光一直注意著周圍。
蕭琅不必上場,四皇子蕭瑜打頭陣,他握緊弓瞄準前方一射,正中草靶中心。
周圍宮人內侍一陣喝彩,蕭瑜顯得十分受用。
然而他臉上的得意尚未顯露,位於最後方的靶心上也穩穩地落了一箭。
蕭瑜側首,看清了那隻箭的主人,是他眼中那位上不得台麵將軍府養子鄧硯塵。
蕭瑜眉頭緊皺,最後兩箭更是拚儘全力,連靶心都被箭矢所射穿。
反觀鄧硯塵,最後一箭偏了方位將將搭上紅心邊緣。
太子蕭琅統計完成績後,眾皇子趕在太子遞交給皇帝之前紛紛圍上來看。
這場比試下來,四皇子蕭瑜穩居第一,鄧硯塵緊隨其後,唯有一人三箭全空顯得格外尷尬。
眾人看向末尾記著零分人的名字蕭珩,發出一陣嗤笑聲。
“果然是鄉下來的土包子”,“笨得很”,“真是丟人現眼”......
各種難聽的字眼從幾位皇子嘴中傳出來,鄧硯塵不由自主地朝身邊看了一眼。
這位名叫蕭珩的皇子無論是年紀還是身量都同他差不多,衣著打扮上也比其餘幾位皇子遜色許多。
沒記錯的話,從比賽開始到現在,蕭珩從未開口說一句話。即使聽見身邊一眾兄弟的嘲諷之聲,也仍舊一語不發沉默地整理著自己的箭矢,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
“真是笑死我了,七弟你和兄長們說說你這箭是怎麼練得,一箭不中也是難得的本事。這種距離,即便是扔也能搭個邊吧?”
周圍哄笑之聲此起彼伏,蕭珩像是聽不見一般,伸手專注地解著腕帶。
衣衫鬆動之時,鄧硯塵目光落在蕭珩寬大衣服裡若隱若現的肩臂肌肉輪廓上。以及,右手虎口處凸起的老繭。
那樣的繭子,他手上也有一個,是常年握弓練槍磨擦所成。
似乎是察覺到有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蕭珩側首同鄧硯塵對視,麵色肅然,旋即鬆開衣袖,再次遮蓋住了肩臂手腕,背著箭筒轉身大步離開。
多年行軍打仗的直覺,讓鄧硯塵一眼看出蕭珩那雙看向他的,深邃的眼神裡掩蓋的殺意。
幾乎是在一瞬間,鄧硯塵意識到,這人是在藏鋒。
光承帝接過太子遞來的成績冊,淡淡地瞥了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皇帝同黎瑄二人心照不宣,最後一箭是鄧硯塵有意射偏。
這孩子年紀輕輕握箭的姿勢老練標準,拉開弓時的重心更是極穩,在他身上已經依稀可以看到一個未來優秀武將的模樣。
光承帝將手中的冊子遞給身邊內侍,漫不經心道:“君子六藝有射,朕的這些孩子們還是得勤加練習,將來繼承大統之人又怎麼是一位有短板的君王。”
聞言,侯在一側太子蕭琅低下眼睫,麵色愈發蒼白了幾分。
黎瑄應和道:“皇嗣教導不僅是家事,更是關乎於國事,陛下思慮周全。”
“朕先是一國君主,是後宮妃嬪的丈夫,再是他們的父親,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皆需憂心。為臣者也是一樣的,你說是吧黎將軍?”
光承帝站起身,一眾內侍紛紛迎上前伺候,鑾駕候在原地隨時準備啟程。
他背過身,由內侍伺候著穿好外袍開口道:“沈國公全家為國捐軀,妥善照顧其遺孀及愛女之事既是國事也是你們家事,黎將軍朕不管你們夫妻之間有何恩怨誤會,許多事還是不要鬨得人儘皆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