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盼子,嘿,還真彆說,這名字就是比吳明峰多一股仙風道骨之氣。
這下,再瞧潘三金,潘垚不覺得他怪了。
“你!”周愛鳳咬牙,“消遣我們呢。”
潘三金聳肩,“方子都告訴你了,愛信不信。”
一些運道不好的老是找於大仙改名兒,可見,這名字不一樣,命也不一樣,他說這話是有道理的。
周愛鳳氣得心口悶痛。
算了算了,是她糊塗了,居然還想問潘三金,他自己都沒個娃,她居然還找他求經,那不是病急亂求醫,破落戶找乞兒問財路了麼?
呸呸呸,她才不是破落戶!
……
這時候的豬肉一斤八毛二分,七歲的潘垚很瘦,下了班的吳明峰找養鴨鄰居借了稱鴨蛋的大秤,添一個二十斤的砝碼,又添了個十斤的砝碼,給潘垚秤了個三十五斤。
秤的尾巴壓得低低的,潘三金和周愛紅誰也沒計較。
最後,潘三金交付了28.7的毛票子,從吳家手中拿到了按了手印的斷親書。
從此,吳家再沒有吳來娣。
潘垚抱著個小包,裡頭裝了幾件夏日的薄衫。
暮色已深,陸陸續續有人拉了電燈線,燈昏黃的亮起。
小弄子裡,偶爾能聽到阿媽招呼娃兒吃飯的聲音,路上沒什麼人,潘三金和周愛紅趁著夜色,帶著潘垚離開。
石頭鋪就的窄路上,潘垚回頭瞧了一眼木窗。
夏風從指頭寬的縫隙裡吹進,隨著她的離開,周愛鳳和吳明峰拿著羊角錘,正用扁平的那一頭撬著木窗上的釘子。
隻聽“噗砰”一聲,多餘的木板被卸下,木窗打開,夏風徐徐的吹進,驅散了屋裡的悶熱和粉塵。
潘垚回過身,轉身離開。
……
鳳凰洲靠近A市的市區,交通比芭蕉村通達,夜裡還有電車,潘垚瞧著電車腦袋上吊著的“大辮子”,頗為稀奇。
這玩意在以後可瞧不到了。
潘三金瞧到潘垚眼裡的好奇,一把牽過小丫頭的手,“走,咱們盤盤也去坐坐。”
周愛紅嗔了他一眼,她低頭瞧見小丫頭眼睛亮晶晶,也不好說什麼坐車浪費了。
算了算了,這可是他們這個月來心心念念的小月亮,再說了,小孩子腿短,確實不如她和三金能走。
一角錢可以坐一趟的電車,上了車,潘垚坐在靠窗的位置。
隨著叮叮叮的聲音,車子在大辮子的牽引下往前。
窗戶開得大大的,夏風輕輕吹來,潘垚瞧著外頭。
行人和自行車在電車的左右後退,偶爾瞧見小攤販在街邊來回吆喝,胸前掛個木板,上頭是瓜子糖果等小食。
清風吹來,有茉莉花的香味。
定睛一看,那是老婆婆為了補貼家用,自己串了茉莉花串。
好香。
潘垚喜歡這味道,瞧著那手串,車子開遠了,還扭過頭去看。
周愛紅輕笑了下。
是個小丫頭,就喜歡花兒串串這樣的東西。
她抬手摸了摸潘垚的小辮子,哄道,“咱們村也有,等回家了,姨……”頓了頓,她又改了口,“等回家了,阿媽帶你去摘。”
潘垚回頭瞧她。
周愛紅衝她笑了笑。
潘三金湊話,“不用你媽,爸給你采!”
“於大仙那廟附近就有種茉莉,正好,爸帶你去於大仙那兒問問,瞧瞧給你取什麼名,得要有好運道的,那老仙兒雖然有時不靠譜,不過,他的學問倒是還成,那一手字寫得極好,十裡八鄉都知道的。”
潘垚遲疑了下,“改名?”
“是啊。”潘三金眉眼裡有笑意,“一個人的名字很重要,關乎運道的,馬虎不得。”
潘垚瞧了一眼潘三金,又瞧了一眼周愛紅。
這兩人的年紀雖然大了些,還不見外,現在都一口一個爸爸,一口一個阿媽了。
不過,這兩人倒是瞧著和善。
周愛紅是高挑的個子,五官大氣,瞧過去便是性子爽利的人。潘三金個子稍微矮一些,這年月很少有胖的,他雖然個子不是很高,麵相卻生得不醜。
濃眉挺鼻,眼睛清亮有神。
潘垚已經知道自己以後也是姓潘了,她試探的問一句,“我能叫潘垚嗎?”
“潘瑤?”潘三金意外,“瑤池娘娘的瑤嗎?”
“不錯不錯,怪好聽的,和我們取的小名盤盤也相稱,回頭我問問於大仙,他說不妨礙就成。”
“不是這個瑤。”潘垚搖頭,“是這個垚。”
說完,在潘三金攤開的手上,潘垚伸出食指,仔細的寫下了三土垚。
潘三金愣了愣,“這……”
潘垚抬頭,想著既然已經是一家人了,扭扭捏捏不是她的性子。
不自在了下,下一刻便脆生生道,“行嗎,阿爸。”
這一喊,潘三金本就酸楚的心,一下就被戳了。
隻見那圓眼睛突然落了淚,唬得潘垚嚇了一跳。
潘三金討伐,“媳婦,都是你小妹不好,是她虧待了孩子!”
要不是吳家虧待了孩子,孩子怎麼會養成了這樣小心的性子?
又怎麼會想著把自己的名字取做潘三土,就是為了和他潘三金看上去是一家人?
苦了孩子,真是苦了孩子啊。
潘三金眼含熱淚:“孩子,就是你不叫潘三土,那也是我潘三金的孩子。”
潘垚:……
她艱難的解釋,“……它真的念yao,不叫三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