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滿足地握著李的手,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李望著母親蒼老而衰弱的臉,一陣酸楚湧進嗓子。他想起自己十三歲的時候,曾趴在門後偷偷聽著母親和父皇的談話,當母親說了那句“立長子”的時候,他頭一次感到了不安與失落。李很早就知道□□秘密立儲的規定,但他也從不認為自己沒有競爭皇位的資格。十三歲的李趴在門口握緊了拳頭,怔怔地看著地板,隻說了句:哥哥,我不要你當皇帝。
李詝登基那天,□□改元祺祥,李作為一名臣子,跪在正殿冰冷堅硬的石板上三拜九叩高呼萬歲,在那偶爾抬起頭的一瞬,李看著高高在上的哥哥,被自己澆滅依舊的熱火又在心底重新燃起,不知是爲了皇位,還是爲了皇位上的那個人。
李放下母親佈滿皺紋的衰老的手,他從未怨過她。
“母親,兒子告退。申時已至,皇兄應該快到了。”李對著昏睡中的母親低聲說。
李詝坐著轎子來到鍾秀宮門口,厚厚的白雪在黑夜下泛著銀色的光,遠處,昏紅的燈光映著一個無比熟悉的背影。“兒,你又瘦了……”李詝讓太監們停下轎子,怔怔地看著漸漸遠去的弟弟,他在雪地裡留下一長串落寞的腳印,竟是沒有回頭。
“你肯定知道的,朕……朕馬上就要到了。”李詝朝太監們揮揮手,太監們抬著轎子,緩緩進了門。
李在拐角處止住了腳步,轉過身,一言不發,眼睜睜看哥哥黃豔豔的龍轎不聲不響地進了鍾秀宮,倘若是在十年五前,他即便是死了也不會認為他們兄弟倆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他曾經那樣親切地叫著他訢弟弟。
十五年前,李訢十歲,李詝十二歲。
那一年,宣成十七年,皇長子李詝的母後過世,李詝住進了鍾秀宮的毓寧閣,皇次子李住在鍾秀宮毓新閣,兩位皇子的住處,隻隔著一個小小的庭院。
庭院裡,一處怪石嶙峋的假山,一池波瀾不驚的綠水,水上浮著數朵紫睡蓮,那裡有著李訢一生中最珍貴的回憶,以及一切愛恨恩怨的開端。就是在那個庭院,李訢第一次意識到作為一名皇子所應該有的野心和責任,還有他與他的哥哥李詝一輩子糾纏不清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