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過後。Pain怔怔地捏緊自己的拳頭,捏疼自己而不自知。
她茫然地想,是不是耳朵出了問題?還是消息出了問題?亦或是眼前的偵察員有問題。
她竟然聽說……他要留在人間,原因暫時未明。可是,她看見,看見他那樣決然而堅定的表情,心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捏住,他要離開斯亞特,他要去人間?!
這是個噩耗!不,不可能!她搖著頭,覺得像聽見一個極度荒謬的笑話一般,失了魂一般地退後,退後幾步……
——然後,轉身就跑!!!
詭異而凝重的烏雲於一夕之間籠罩了整個宮廷。
終於明了讓自己心慌意亂的感覺為何。
凝握在手心的暗紫色光芒,是寓言的顏色。預知未來的水晶球告訴她,若此事就此發生並蔓延——就快要大亂。
所有重要的消息被斯亞特的高層封殺,報刊上再次登出法老的消息,已是一些處理過的很表麵的官方話。百姓隻知道,那個關乎自己未來生死的年輕長老會暫時消失,隻在人間呆一段時間,結束任務後就會歸來。
紀年愛羅,命中必經此一劫,劫後是餘生暫彆。
“請你回來。”那一天,她再也顧不得驕傲、矜持。她哭泣著,要他不要走。
【人間有什麼好?有什麼好?有什麼好?】
她連問了他三遍……每一遍都是一次更用力的心碎,“請你留下。”
請你……
請你留下。
她想抱著他哭。他卻將她推開。
【永世難忘,】母後大人那飽含深意的淺藍色眼眸,此刻清晰地浮現在自己的腦海裡:【我驕傲的Pain,你不該輕視你肩上的英雄徽章,若是它決定耀眼那日,會給你一種永世難忘的感覺。】
【不,不可能!它太醜了,我討厭它!】當初的她,蹙著眉頭,否認的是多麼快速又堅定啊。
【傻孩子,人在不了解一件事物的時候千萬不要輕易討厭它啊……否則這樣的衝動有可能會讓日後的自己後悔的呢。】
【……】
哈!永世難忘?
一個人中第一次最快樂縱然難能可貴,可是卻沒有比第一次的難過患得患失的疼痛更令人難忘了。
那一晚,她承認自己的Hero是紀年愛羅,當時的自己仿佛用力呼吸,都會心痛。
那一晚,他確實來了,還救了她。她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那身冰藍色的長袍,心被觸動了一下。夜間的螢火蟲背負著閃耀純淨的光芒,在空中劃過一道又一道美麗的線;明亮,卻美得太過悲傷。
他送她到家,便離開了。
小公主安下心,洗了個玫瑰浴。依然蒸騰著沐浴後的熱氣的她打開窗,窗外是白色的月光,微冷的風輕拂過臉頰,這對此刻的她來說都是舒適的溫度。她以為她已經很困倦了,可以因此刻的舒適睡著。也確實睡著了。
可是不知睡了多久。睜開眼,因自己狂熱地跳動的心跳——她竟興奮地醒過來!
夢見了那個人,讓自己生氣、嫉妒、憎惡的紀年愛羅!他清冷的眸子,他雲淡風輕般自信淡定的笑容……老天!自己怎麼會為他興奮地睡不著覺!?
握緊的拳頭,冰涼的手心,不自覺沁出的汗水,連寂靜都在刺痛她!她想要哭泣,卻哭不出來。那是多麼多麼地壓抑。
她掀開被子,赤腳在暖融融的紅地毯上來回踱步。“這是噩夢,興奮隻是因為噩夢。”Pain安慰自己,坐到書桌前,擰亮花燈,打開日記本,開始用寫字來平靜自己,【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沒關係的,隻是夢……自我催眠還沒有到第四遍,她便扔掉了筆,因為紙上竟寫滿了【紀年愛羅】,那四個字,儼然成為一道咒語!
她低咒一聲,“啪”地蓋上日記本,察覺到自己掩耳盜鈴的行為,她又開始坐立不安。
父親大人,母親大人,還有那個人……紀年愛羅。
先是他的名字,然後是他的臉,接著是他的笑容,以及自己對他發脾氣的樣子。不——!不要再想他了!
仿佛要躲藏什麼一般地蹲下身來,緊閉雙唇,Pain絕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抱住自己的腦袋,以為用力否認,一切荒謬的想法都會自自己的腦海中抹去:“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會是!!!”他怎麼可能是自己的Hero?!Pain被自己這樣陌生的狂烈情潮折磨幾乎快要哭出來。
可是又是誰說過,慌亂的否認與哭泣,也許是愛情的開始。
英姿煥發的少年,冷漠清冷的眼,那個少年是,是她的Hero嗎?如果是,他又會接受她的心意,進而喜歡她嗎?終於疲憊地睡去……幾天這樣周而複始。身心疲憊的Pain遇見母親大人,她停了停腳步,渴望吐露這惱人的心事,又怕被恥笑。
還是細心的王後在看見自己的小公主不對勁時,主動上前來慰問。
她先是要躲閃,母親大人卻異常堅定地握住她的手,對她點頭。
王後在傾聽的過程中異常地安靜,眼神亦是明澈的柔和,王後靜靜地望著她的小女兒,眼底是大海般博大的寬容,讓Pain覺得安心。於是,小公主斷斷續續,支支吾吾地訴說著她的欲哭無淚,她的鬱悶,她的心急如焚……這一切,她都對眼前這位仁慈的長輩坦白了。
“你為她生氣,憤怒,不知所措,狼狽,為他亂了套,幾乎像得了精神分裂,真是糟糕啊。”Pain聞言,咬緊下唇,卻不知是因為是惱怒還是羞愧。
王後見她這樣,笑了,將這個自負又驕傲的小公主摟入懷中,
“承認吧,親愛的Pain。”“你,戀上你的Hero了。”王後有趣地看著眼前的Pain立即紅了耳根子,眼卻愈發澄亮。頓了一頓,她隨即用更輕軟的耳語道,“並且,是迷戀呐。”
母親的話,是自己不願意麵對卻又清晰明白的事實。正因如此,她像是被一道雷直往自己的身上劈過般僵直了身子。晴天霹靂的鬱悶,也不過如此了。
之三,Pain的祈求
十年前,小公主15歲,年少不更事,對待喜歡的人也放不下架子,驕傲而矜持。
回憶的舊時光離現在不過短短十載,卻久得像過了一生。她早脫離那個愛鬨愛叫的年紀了,心中那股患得患失的心痛卻從沒有一次因時間的久遠而少過一分。Pain輕輕地閉上眼,腦海浮現的是她握著他的手,急切的問話:
少女抓著他的衣袖不放,“那天,那天——!你為什麼要救我!!”
她記得那天的他的眼神,清冷的眸,沉澱了一切浮華,水晶錠盛開在蔚藍色的背景下。她願為那一眼,傾儘所有。
“因為……你是我的妹妹。”他斂下睫,然後轉過身,離開。
明明是那樣冷淡的眼神,卻讓她感受到了無法形容的哀傷,於是她也傻傻地站在原地哭泣,想著在那樣安靜的冷漠中,這個性子冷清的少年是否也有著看不見的溫柔?
她比任何人……都要喜歡他,她的哥哥,她優秀的,哥哥。
就這樣落下淚來。
***,***
從記憶中淺淺抽離,路西法已經實現了她的願望。看著夏小樓被鎖進撒哈拉,那個沒有時間,沒有聲音,被世人遺忘的世界儘頭。在那裡死去,既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獄。
Pain慈悲地閉上眼,雙手合十,“我會看著她化成灰燼,我相信上帝會寬恕她的。”
有夜風輕輕吹過,晃動起魔族公主的窗簾,然後……風漸行漸遠。
***,***
天空是泛著神秘而悠遠光線的澱藍色,夏小樓做了兩個夢,關於過去與未來,現實與虛幻。
夢境混亂的交織著,走廊,空無一人。
人生之中經曆過的許多情節其實夏小樓已經成功的不記得了。
走到教室的門口,夏小樓推開門走進教室,不斷旋轉著搖晃著如老舊時光一樣的吊扇,在空寂的,暈著褐色光線的高中教室裡不斷的旋轉著。
墨綠色的黑板之上,A班的班長用漂亮的楷書一筆一劃的寫下:“三年A班的夏小樓,A中校友,贏得國際設計大獎,為校爭光,我們要向她——看齊!”
記憶如同被一隻柔軟的蝴蝶翩然輕擦。
畫麵被一片浩大的蒼白所覆蓋。
轉眼,夢境又切換到英國的WHA頒獎典禮上,空蕩蕩的主席台,沒有主持人,沒有嘉賓,沒有觀眾。
唯有當年唯一沒有參與WHA的主角夏小樓,穿著英倫氣息很濃重的乾淨漂亮的學生製服,走進大禮堂。
禮堂之內,漆著漂亮紅漆的座位一排排的坐落,連綿不絕。
然後,觀眾席上如同電影裡常用的虛幻鏡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又一個人,漸漸的,座無虛席。
主席台上的評委嘉賓也漸漸的出現了體型。
主持人拿著台本,用慷慨激昂又不失幽默的方式調動了一下在場觀眾的情緒,然後,在最激動人心的那一刻,念出了WHA金獎獲得者——夏小樓的名字。
掌聲雷動。
主席台上,卻遲遲不見夏小樓的蹤影。
“怦——!”一個劇烈的聲響,夏小樓倏地睜開了眼睛,茫然的明白了剛才的場景不過是一場虛幻的夢境,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又閉上眼睛,軟軟的翻了個身子,枕著心臟的部位,沉沉入夢。
夏小樓還在人間的溫暖的家中甜蜜的安睡,原本守在她身邊的男子卻不見了。風如一隻無形的手,推開她臥室的未上鎖的窗,“劈劈啪啪”作響。
躺在柔軟的床鋪的少女正在夢見之前的事情,香甜的夢,17歲那年的年少輕狂,為了顧紀年一句“我想念你”不計一切代價的連夜從英國飛回中國大陸,放棄了身為設計師最高榮譽的冠冕。18歲生日那晚美到讓人心痛的糖衣之吻……
甜夢,驚夢,迷夢。
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有神秘的聲音在召喚著。
少女終於也消失……
墜入異世界的夏小樓,將遇見一個完美無破綻的魔王;一個是弱小的人類,一個是強大的魔王。他們曾經相愛過,即使愛在沒有開口之前就已經被忘記。
前方的路是怎樣的?沒人知道。
靜謐的山風,伴著沉睡的夜晚,帶著神秘的氣流,緩緩吹拂進了那不可預知的未來空間……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