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子一僵,卻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動彈,索性先閉上眼,等昏厥過去,反正一個沒用的人類,他不屑於計較什麼。
所以,他錯過了她刹那間詫異的目光。
男子的發髻散開,垂在肩上,浸漬著月光,發黑如墨。他有著極修長的眉,眼緊閉著,長長的眼睫在眼下形成柔和的陰影……
夏小樓在撫開他的額際時,心中猛地發出一句“天啊”的感慨。
“顧,顧紀年?”她小心翼翼地試探,喊他。
男子這次睜開眼了,瞥了一眼她可憐兮兮的表情,不知所謂,卻見夏小樓如意料中一般地歎息一聲,閉上眼。
他不是他。夏小樓想。
隨即,她睜開眼,看著他一副仿佛因為貪玩而被弄臟的臉,情不自禁地眯起眸兒,對著他笑成一朵花,“你真的很狼狽呢……”然後,她掏出已經打濕且已擰乾的手帕,為他擦拭。
擦乾淨了之後,夏小樓希冀的看著他,又好像有些緊張,呼吸比空氣還輕。
男子蹙眉,開了尊口:“Πούείστε…ARKH…A.I.N.Y…”仿佛某種召喚靈魂的古老的咒語,充滿了吸附人心的神秘魔力。
啊。恩。哎……
夏小樓眉頭深鎖,完全沒聽懂。她在學校學的英語沒有那樣生僻的單詞,也沒辦法聽懂如此古老優雅的念法。果斷的有些茫然了,人一茫然就容易秀逗,隻見夏小姐說了一句很剽悍的英文。
“Can you speak Chinese?”
吾等因無畏而剽悍。
吾等因無知而無畏。
風聲掠過耳際,男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夏小樓,上挑的鳳眼微眯,表情和眼神冷入骨髓,他的長發隨風而起,有月光的銀輝與冷峻。
被他瞪得頭皮發麻,夏小樓委屈的癟嘴,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活埋了。
就在夏小樓失落地懨懨的小腦袋都快斯巴達了的時候,頭頂終於紆尊降貴的落下了清貴孤高的男聲,字正圓腔,中文:
“小東西,你比食人花還弱。”
***,***
啊,他會說中文啊,而且說的很好。但,夏小樓的腦袋後麵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食人花?那是什麼?
“想知道?”唇畔處勾起惡劣的弧度,瞬間,自己身邊的土地發出破裂的聲音,爾後,一隻長相可愛的金色花骨朵破土而出,露出可愛憨厚的笑容。
什麼呀,原來是讚美她很可愛嗎?在夏小樓還沒有來得及鬆口氣的情況下,那花忽然一改先前溫順的形象,對著她張開了血盆大口——嘴邊亮出比野獸還尖銳千倍的獠牙!
她瞠目結舌,快速做出反應,跳離這個花幾米遠,五秒後,卻發現自己動不了,腳上被金色的草束縛住,身體也漸漸發青,那種花,竟然還會吐毒!!!然後,花兒原本紮根的本尊瞬間移動,金色的藤蔓延著她的身體蜿蜒而上,眼看自己就要成為無頭人了——!
下一刻,可怕的食人花被原先攻擊她的骷髏兵一斧子砍死。
她身上的毒瞬間破解。
得救了?還是墜落了另一個深淵。
忽然就有了覺悟。
食人花,竟然是和她一樣的生命脆弱得不堪一擊的東西,即使比她有攻擊力得多。食人花站在骷髏兵的食物鏈底下,她站在食人花底下……而眼前彈指尖就能讓骷髏兵灰飛煙滅的人,是誰?
“我是魔。”低沉的聲音似乎是能走在她的心頭之上的,每一個音調都能引起她的心悸,那時,她分不清這究竟是害怕恐懼亦或是絕望。
“魔,可以殺死很多東西吧?”夏小樓撅起嘴,其實這個家夥在惡意嚇唬她吧。果然——
“包括Z級戰鬥力的‘食人花’,”魔王大人表情冷淡,“所以,離我遠一點。”
“……”
夏小樓第二次閉眼,然後睜開,眼中迸出憤怒!然後,她不由分說地扯下自己的衣袖一角,為他的傷口包紮。
“……我不需要這個。”凝視著她認真的表情,不明白為什麼眼前這個女孩為什麼一臉難過的樣子,下意識的就開口了。
“!!”夏小樓狠狠地為他打了個死結!
然後,她起身就走。
這一次,終於平安入睡,一夜無眠。
多年之後,她才明白,那時候的安心,因為紀年愛羅,就是顧紀年。
而那句她來不及聽懂的話“Πούείστε…ARKH…A.I.N.Y…”
是希臘語:宿命之愛。
***,***
紀年愛羅知道,夜晚的時候,她就倚靠在前麵那棵大樹下睡,抱著自己的膝蓋,不安地蜷縮著身子;他亦知道,她極害怕死亡。
撇開她稍好的體力,她一沒魔法二沒武器,簡言之,在這個妖之森,她站在食物鏈的末端。
因此接近他,因此……討好他麼。
無數次地為他乘來水,烤熟的魚,野果子,還有幾根狗尾巴草——是怕他悶著麼?真是,該說她貼心還是無知?早已經說過,他不需要這些東西。
不需要麼……
卻怔怔地望著她留下的那些東西發愣,比起女子來說都過於精致美麗的一張臉,難得有了迷惘的神情呢。
***,***
第七次將食物送到他的麵前,夏小樓正要轉過身去時,他卻開口了,盯著她臉上的擦傷,“臉怎麼了?”
“……”
夏小樓的反應再次出乎他的意料,臉頰鼓鼓的,腮幫似乎憋著氣,眼睛卻亮晶晶的,像個小撥鼠,“摔傷的。”她細聲細氣地回答,好像頗高興的樣子。
他一怔,“有什麼可高興的?”
因為你開始關心我了啊。
“我的辛苦沒有白費啊,你果然好了。”吃我的食物,“穿”我的衣服(包紮傷口),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嘿嘿,她眼神渴望地望著他,仿佛在說:報恩吧,報恩吧,報恩吧。
「To Be Continued...。。。」
「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