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默地站在臨水的窗邊,仿佛一尊神像。
烏素在觀瀾閣上繞了幾圈,才找到裴九枝的房門。
她講人類的禮數,於是,她抬手輕輕敲了敲門。
“你好……”烏素慢悠悠組織著語言,說出的話直白且無端曖昧。
她不知該如何形容眼下的狀況,隻能生硬地說。
“我想,見見你,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你可以開門嗎?”
裴九枝與她隻有一門之隔。
在烏素聲音響起的時候,他知道自己一直在渴望的是什麼了。
他可能中了什麼毒,必須要通過某種途徑來紓解。
門外那個倒黴的女子,與他中了一樣的毒。
裴九枝沒開門,他提著劍,忽地,長劍出鞘,抹在他的掌上。
鮮血汩汩而落,疼痛讓他冷靜些許。
“下去——”他冷著聲對烏素說。
烏素的眉頭皺起,她的手扣在門上。
“我不下去,要走,你先走。”
裴九枝:“……”他沒法走。
仿佛是兩枚磁石被吸引到一起,隔著門相貼,現在他們誰也無法離開,隻能相見。
“你知道發生什麼了嗎?”裴九枝問。
“我……不知……”烏素的手指屈起,在門上劃出一道難耐的弧線。
這種事,她一個小妖怪,很難理解。
兩人沉默許久,烏素沒力氣推開門,裴九枝一直忍著沒給她開門。
直到失控的野獸衝破牢籠。
猛然間,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烏素感覺到,有一團探測不明的氣息靠了過來
——應當是宴會上那位貴客,他周身蒙著一層讓人不能接近的霧氣。
她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是他的血,而後,那浸著血的手捉住了她的雙手。
“砰——”門被關上,他將烏素的雙手舉起,按在頭頂。
她的脊背頂著這扇不會再打開的門,微微顫抖。
初夏時節,烏素穿著的衣裳也沒多厚。
他貼上來的時候,堅硬胸膛觸感隔著兩層絲綢,讓遲鈍的她也哆嗦了一下。
烏素仰起頭,他低下頭,在這一瞬間,兩人的唇瓣相觸。
所有繾綣未知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出口。
就像生物天生會覓食,植物破土便會逐光。
中了旖情香的兩人在肢體相觸的這一瞬間,已知道他們該做什麼。
烏素劇烈地喘息著,她疑惑又恐懼,將他抱緊。
她是妖……如此靠近人類,真的好嗎?
烏素的雙眸失焦,在她的眼底,隱隱有旖旎之色泛起。
她沒有生物的情感,但肌膚相貼相纏帶來的歡愉不可忽視。
裴九枝比烏素高上許多,他抱著她,快將她舉離了地麵。
她踮著腳,腳尖堪堪支撐著自己,大半的重心卻靠在他的身上。
屋內點著一盞晦暗的燈,裴九枝看不清她的模樣
他半抱起烏素,唇還落在她的頸間,往前走了幾步。
兩人落在了屋內的寬大床榻上。
烏素耳上墜著的珍珠被他的吻輕輕一扯,落了下來,墜入如水軟綢間。
這一夜,近乎無眠。
——
裴九枝醒來時,那散發著迷幻香氣的床榻上隻剩下他一個人。
昨夜屋裡的燈油已燃儘,燈芯懨懨地垂著,清晨一點朦朧的光線落在他的麵頰上。
他的薄唇緊抿成一條線,帶出一點清俊出塵的弧度。
日光下,他的長睫分明,如色澤光亮的鴉羽。
他撐起自己的身子,胸前有被女子抓出的淡淡血痕,他披上外衫,將曖昧的痕跡蓋著。
桌上放著一杯倒好的溫水,而他昨晚被自己割傷的手掌,已被人包紮好了。
裴九枝想,她應當是服用了千顏丹,那張臉模糊,除了標準的美麗之外,再無記憶點。
夜晚的燈很暗,在模糊光影裡,他記得她,右胸下有一顆痣,他咬了一口。
手掌在床榻上劃過,裴九枝手指夾起了一枚珍珠耳墜。
——
烏素蘇醒的時候,裴九枝還未醒,她猛地坐起身,知道自己犯了大事。
她她她冒犯了昨晚來觀瀾閣的貴客…應該是冒犯吧?她想。
烏素摸索著,撫上裴九枝的胸膛,她摸到了淡淡的血痂,應當是昨晚被她抓傷的。
啊,她真是個該死的妖怪,竟然傷人了,烏素捂著臉,有些內疚。
她起了身,將自己遺落的衣物拾起,卻沒什麼力氣,渾身都軟軟的
烏素的手指按著他吻過的地方,將自己的前胸的衣襟裹得更緊了些,遮擋昨晚的痕跡。
她覺得自己要趁這團霧氣沒醒之前,趕緊離開這裡,她還想留在靖王府裡繼續打工。
她習慣身邊的一切都妥帖整齊。
所以她將這個房間整理了一遍……比如被弄皺的帳幔與床麵,還有踢翻的椅子。
最後,烏素觸到裴九枝受傷的掌心,這不是她傷的。
她摸索著在屋裡尋來藥膏與繃帶,為他將傷口包紮好。
烏素臨走前,給裴九枝倒了一杯溫水。
她覺得自己昨晚應該是喊了幾聲,嗓子有些乾,想來他也一樣。
她耗費自己少得可憐的法力,隱匿身形,回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烏素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在屋裡整理要交還回去的東西,她將自己換下的衣裳洗淨疊好。
對了,還有珠釵與耳飾,烏素數著,將珠釵一枚枚地從自己頭上取了下來。
一件都沒有少,她長舒一口氣,又側過頭,摸上自己的耳垂,準備將珍珠耳飾取下來。
但是,她隻取下了一枚。
而此時,另一枚珍珠耳飾,正被另一人攥在手心,輕輕摩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