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枝知道烏素說謊的時候,眼睛都不帶眨的。
他看著烏素,想了想說道:“我繼續去處理雲都的事,你回了靖王府,好好養傷。”
“好。”烏素應。
她看著裴九枝化作青鳥,振翅離開了這裡。
裴九枝去協助雲都皇帝用仙洲傳回的靈氣,去修補河底的封印裂隙去了。
烏素歇到第二日,被雲衛送回了靖王府,她勉強能恢複行動。
見她回來,坐在院子裡與李夢一起吃著點心的衛酈與李夢都驚得站起身來。
烏素的臉色蒼白,身上的白裳曳地,她瞧了驚恐的衛酈一眼,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熬了藥,喝了下去。
烏素本可以施法給自己療傷,但她舍不得用自己儲存起來的那點能量。
她站在自己房間的鏡前,將自己的衣衫脫下。
鏡中的軀體,帶著斑駁的傷,右胸之下,她的那枚痣被血痕遮著,看不清晰。
烏素取來沾濕的乾淨白帕,擦著自己身上的臟汙。
不知為何,她又想到了小殿下替她攏上衣襟時,那雙慌亂的手。
他……為什麼這樣?
烏素很困惑。
因為雲衛那邊交代過了,所以在烏素傷好之前,她可以不用做事。
雲衛統領傅周被革職,新上任的統領在裴九枝的提醒下,很快發現那晚有一名雲衛擅離職守。
“薛存,那晚你沒在河邊值守,你去做了什麼?”
現任雲衛統領是皇城司那邊調過來的,名喚諸征,他厲聲問跪在堂下的年輕侍衛。
“統領大人,我……我確實在值守,那姑娘不是說是妖類殺人嗎,若是妖,我怎麼能看得清?”
薛存哆哆嗦嗦地回答。
“那姑娘都能看到妖類遁入河中,你就算看不見妖,也該看見她——她提著那麼大那麼亮一個花燈,你能看不見?”諸征都快被薛存的蹩腳謊言逗笑了。
“你知不知道,那晚若你能及時發現異常,方秀芝或許就不會死了?!”諸征嚴厲說道。
“可是……就算我在,也攔不住那惡妖。”薛存道。
“住嘴,雲衛裡的將士,都是你這樣的軟骨頭嗎?保護不了雲都的百姓,難道就要退縮嗎?”諸征命人將薛存帶了下去,“重罰四十大板,逐出雲衛。”
“統領大人,我我我……那晚是我戀慕的女子喚我前去,我才離開。”薛存慌忙道,“要怪,也要怪她……而且也是她舉報,害得烏素姑娘被抓走。”
“烏素確實拿了那兔子花燈,那舉報的姑娘是壞,但為雲衛提供情報,並無錯處,你擅離職守,還要將過錯推到他人身上,再加二十大板。”諸征怒道。
這六十大板下去,大半條命都要被打沒,薛存不住求饒,但無濟於事。
幾日後,留著靖王府裡的衛酈聽到了這個消息。
她思來想去,怒氣衝衝地闖進了烏素的房間裡。
“烏素,我隻是對雲衛大人說出我知道的真相,你若怨我,隻管衝我來,讓救你出來的人把我抓走,趕出靖王府,怎麼樣都行!你讓他們針對阿存做什麼?”
衛酈本不敢招惹烏素,但薛存被罰,她看了心疼,一時氣不過,便衝了進來。
烏素的腕上還纏著繃帶,安靜地坐在窗邊。
她在低頭觀察一隻一不小心爬上來的螞蟻,思忖著這小昆蟲什麼時候死。
聽到衛酈說話,她才慢悠悠地轉過頭,迷茫地回了句:“啊?”
“你還裝傻!”衛酈站在烏素的房間門口,衝烏素大喊。
“阿存被打了六十大板,人都快死了,還被趕出雲衛了,是你讓人做的嗎?”
“薛存?”烏素想起阿存的名字,“衛酈,依照你的描述,不是他自己擅離職守嗎?”
“他……他擅離職守,你也不要說出去呀!”衛酈急得哭了起來。
“都怪我一不小心跟你說了這事,烏素,你真的很惡毒。”
“那晚上,死了一個姑娘,她家中還有病重的母親,如果薛存看著,那姑娘或許不會死。”
烏素說:“衛酈,我為什麼不能說?”
“我們都一起生活這麼久了,烏素,你為什麼不想想我呢?”
“衛酈,你說那花燈是我撿來的時候,你想過我嗎?”
“可……可你確實拿著那花燈在那天晚上出去了!我說的是事實!”
“薛存也確實擅離職守,在靖王府外等你私會,這也是事實。”
烏素說話,條理清晰,有種冰冷的機械感。
她不會照顧衛酈的情緒,隻會冷漠地將她的邏輯套在相同的事情上。
“烏素,我討厭你!”衛酈高聲宣布。
“嗯。”烏素柔聲應。
衛酈“砰”地一聲將烏素的房門甩上,哭著衝了出去。
烏素的視線移回自己書桌上,她發現自己一直盯著的那隻小螞蟻不見了。
她輕聲歎氣,卻又感應到一股純粹且誘人的神識。
若放在以往,她肯定循著這看似將死的微弱氣息跑了過去,隻求能謀求到一點陰陽能量。
但相處得久了,她也能認出這股神識了,是小殿下。
她不會再被他迷惑了。
烏素端正地坐在窗邊,托著腮,看著那隻漂亮的小青鳥振翅飛來。
而後,他輕盈地落在了她的麵前。
“小殿下。”烏素輕聲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