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識字,所以也沒讀出來紙條上的信息。
畢竟陳蕪得的是肺病,她從不敢在信中對自己的奶奶說她胸口疼之類的。
所以這些關鍵字眼,烏素統統不認識。
烏素疑惑地將紙張合上,小心存放在錦囊裡。
那枚金鑰匙就更是奇怪了,看起來倒是挺值錢,但究竟做什麼用,她也不知道。
烏素一頭霧水,這還是她第一次想要主動找小殿下,去問問他給她這個錦囊,到底是何意。
她想要知道紙條上的內容,她決定明日請假一日,到雲都公開的藏書庫裡查查字典,看看這位小殿下,到底在說什麼。
烏素知道,這紙條上的內容隻能她看,所以也不敢交由他人幫忙解讀。
她入睡之前,把錦囊揣在了自己懷裡,抱得緊緊的,怕弄丟了它。
這可是小殿下的東西,她想。
——
深夜,月色明亮,銀輝落在祭壇的陣法之上。
來自仙洲的靈氣還在不斷傳遞,但也接近尾聲。
裴九枝在符鳥失去能量的時候,便睜開了眼睛,他知道烏素可能提前打開這錦囊。
她先打開了,被嚇跑怎麼辦?
被許陵帶到日月閣前,她再打開錦囊,知道真相,這才跑不了。
裴九枝想象了很多種烏素逃走的可能,他唯獨沒有想到,烏素壓根就不認得那麼多字。
她確實提前打開看了,但也確實沒看懂。
裴九枝沉沉地歎了口氣,他隻能儘全力再次提起神識去操控符鳥。
——就算她跑了,他也要看看她跑到了何處去。
於是,當天夜裡,被烏素緊緊抱在懷裡的錦囊忽然動了動。
裴九枝也同樣沒有想到,烏素還把他留下來的符鳥也給裝到錦囊裡了。
符紙上剩餘的能量瀕臨殆儘,他隻能努力從錦囊裡探出頭,去確認烏素的所在之處。
裴九枝先拱到了錦囊裡烏素打開的那張紙條,這張紙是他親手疊的,他知道烏素拆開看了。
青鳥從錦囊裡探出頭,卻看到烏素房間裡熟悉的裝飾——他知道她在靖王府的房間是什麼陳設。
她沒走嗎?
裴九枝正待繼續確認,腦袋卻撞到一塊軟綿綿的東西上。
現在已是夏季,烏素睡覺時,穿的衣裳也輕薄,柔軟的寢衣覆在身上,勾勒出起伏的柔和線條。
而青鳥的腦袋,就撞到了那兩道線條的交彙之處。
他當然對她的身體很熟悉,烏素沒有刻意去記那晚的細節。
但裴九枝能清晰地回憶起那一晚觀瀾閣裡發生的所有事。
這一回,淡青色的鳥羽瞬間變為淡淡的粉色——不止是臉頰上變色,青鳥的整個身子都變了。
裴九枝這才反應過來烏素將他送給她的東西放在了何處。
哦……原來她也有一些在意他,將他的東西如此珍重地抱在懷裡。
而且,她看了那紙條,也沒有跑。
裴九枝放心了,他所操控的符鳥懨懨地垂下腦袋,靠在烏素的胸前,再次失去了神識的操控。
次日,烏素醒來的時候,她發現存放在錦囊裡的符鳥不知何時探出了腦袋。
她伸出一指,將符鳥的腦袋按了回去。
烏素沒想到昨晚裴九枝又努力積蓄起力量,回到她身邊,然後心滿意足離開。
她隻覺得這是自己在睡夢中無意間碰掉的。
烏素將錦囊的扣子紮得緊了一些,便去找陸管事請假了。
她在靖王府裡,麻煩事少,做事努力,之前也從未請過假。
再加上陸管事覺得她有些背景,於是她的請假申請很快通過。
“這幾日靖王府裡的下人都不許外出,我今天給你破例了,你不太識字,多讀書學習是對的。”
陸管事以長輩的身份語重心長說道。
烏素點點頭道:“陸管事,我知道了。”
“靖王府裡,是丟了什麼東西,如此大費周章尋找?”烏素想了想,還是有些擔憂地問道。
“不是什麼大事,你不用怕。”
陸管事回道,他也聽聞了一些消息,總之,他知道上邊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嗯。”烏素點了點頭,稍稍有些放心,她想這可能不是同一件事。
她帶上自己的錦囊,往雲都的開放給百姓使用的藏書樓而去。
離靖王府遠了些,路上的行人便多了起來。
烏素舍不得花錢,看到街上有售賣一些有趣的小玩意,也沒買,就站著看看。
街道上來往的行人有許多,其中甚至有幾個人認出了烏素。
“這不是前幾日收到了陣法放出賜福金蓮的姑娘嗎?”
“這可是九殿下主持的陣法,她真是幸運啊!”
烏素聽到有人在談論她,連忙跑開,躲開行人善意的視線。
作為一個低調的小妖怪,她不想被人過多關注。
來到藏書樓下,人果然少了許多,烏素選了一個無人的入口走進。
她徑直找到了藏書樓裡存放字典的地方,找出其中一本通用的。
烏素其實還不太會閱讀人類的書籍。
她之前知道自己的名字如何寫,還是在藏書樓裡找了個路人問的。
那時她問:“烏素……烏是黑色的烏,素是白色的素,這兩個字怎麼寫,可以請你幫我查一查字典嗎?”
那位好心的路人還真幫她翻到了字典的那一頁,烏素這才學會了烏與素的寫法。
這一回,她隻循著紙條上她不認識的字,一頁一頁地翻找過去。
當然,這樣找字無異於大海撈針,烏素看了半天,也沒能找到第一個她讀不懂的字在哪裡。
就在她認真翻閱書籍的時候,她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小姑娘,你又來看書了。”
烏素回過頭去,看到一張年輕且清秀的麵龐,她笑著,笑容如陽光燦爛,長發被紅繩高高束起。
她記得這姑娘,上一次,也是她幫她找到了烏與素的寫法。
那姑娘身著一身利落的簡單紅裳,將烏素眼前的書拿了一本下來。
烏素注意到她的虎口處有長期手持武器的繭。
但這次她要找的字是小殿下寫的,她不想告訴外人。
所以,烏素婉拒了這位紅裳姑娘的幫助。
她想,等以後有機會見到小殿下,她再問他。
“好哦,你多讀書是好的,我沒當值的時候都會來藏書樓,你到時候有不會的,還可以問我。”
紅裳姑娘笑著與烏素告彆。
烏素扯出一個生硬的微笑,唇角翹起一點弧度,對她揮了揮手。
文盲烏素忙活了大半天,還是沒能解開紙條上的信息。
她走出藏書樓的時候,斜陽餘暉灑下,已是黃昏。
烏素無奈地回了靖王府。
在路上的時候,許多行人已經拿起了各色花燈,將臨近夜色的雲都照得如天上星河。
在遠處,於雲都的中央,小殿下所在的陣法還亮著灼灼光輝。
烏素站在普通的、遙遠的人潮裡,仰頭看著屬於他的陣法。
那與仙洲溝通的陣法光芒輪轉,傳遞著這世間最神秘縹緲的力量。
她想,她對小殿下的第一印象確實沒有錯。
他很亮,像日月,天生便引人追逐。
烏素看著那陣法怔然間,前方響起馬蹄聲。
一列華美的車隊自烏素身邊走過,車隊中央護著一輛華麗的馬車。
她往側旁躲了躲,那領在車隊前方的黑衣男子壓低了帷帽的帽簷。
他腰間佩著一枚令牌,其上單字一個“陵”。
烏素與這車隊擦肩而過,她還是回了靖王府。
推開她所居院子大門的時候,夜幕已然降臨。
烏素在院子裡看到一個不住抽動著的人影,原來是林夢聳著肩膀在哭。
她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林夢聽到了開門聲,猛地扭過頭來,對著烏素一字一頓說道。
“烏素,都是你,是你害了衛酈!”
“那天晚上明明是你去的觀瀾閣,但前不久,衛酈因為冊子上的排班是她,被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