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衛酈已經蘇醒,她因手部的劇痛而睜不開眼,隻劇烈地喘著氣,想要掙紮。
她一動,手部原本敷著藥粉的手指就止不住血。
秋緒放下手裡的安神茶,取出銀針,精準地點在衛酈身上的穴位上。
衛酈傷口處的血馬上止住,秋緒的聲音淡淡:“時間過太久了,接不上。”
聽到這話的衛酈陡然間瞪大雙眼,她掙紮著想要起身,正待控訴秋緒,卻看到醫館另一側的烏素。
她被一位不認識的男子抱在懷裡,正安靜地看著她。
瞬間,衛酈想起了什麼。
比起那斬斷她手指的惡妖,烏素更令她感到恐懼。
在她出手囚禁惡妖的那一瞬間,從她身下湧出的黑白色氣流像糾纏的漩渦,仿佛能將人的魂靈吸走。
她才是真正的妖怪,狡猾的、潛伏在人類中的惡妖!
衛酈坐起半身,勉強舉起自己的手,朝烏素的方向伸了過去,她張口,想要說些什麼。
秋緒順著她的目光回眸望去,看到一位不知名的男子抱著烏素。
她還未從這一瞥的震驚中緩過來,便很快回過身。
她的手指拈著銀針,寒芒一閃,這銀針刺在她後腦的某處穴位上。
秋緒的動作極快,沒有人發現這一細節,一旁的人隻當她在扶著衛酈。
瞬間,衛酈那如鳥兒啼叫的聲音消失,她大張著口,卻無法發出聲音。
“怎麼不能說話了?”秋緒望了烏素一眼,又將衛酈按了回去,緩聲問道。
“是我們被惡妖囚禁的時候,你叫喊得太大聲,扯壞了嗓子?”
“不過,也幸好是你喊得那麼大聲,拖住了惡妖的行動,讓烏素姑娘剛進去,就等到了雲都守衛前來。”
秋緒為了幫助烏素隱藏身份,特意隱去了一段烏素孤身拖住惡妖的時間線。
烏素看懂了衛酈的舉動,她的眼睛眨了眨。
她想,她的身份,一時半會兒不會暴露了。
烏素在看著他們,裴九枝則在低頭看著她。
“她們沒什麼大礙,你放心了嗎?”裴九枝隻當她在關心同伴。
“小殿下,我們走吧。”烏素心頭的大石落下,連帶著對裴九枝說話,也柔和了許多。
來到醫館的房間裡,烏素嗅到淡淡的藥香。
裴九枝將她放了下來,本想先讓她整理一下衣服。
但他一將裹著烏素的白袍掀開,視線落下,便馬上紅著臉,又將衣袍攏好。
烏素被那惡妖攻擊了許多次,她的本體無虞,但衣服確實被扯得比較狼狽。
“小殿下,我待會兒換衣裳。”烏素輕聲開口,“我沒受什麼傷。”
“那妖怪剛把我抓進去不久,你就來了。”烏素說。
“雲都的守衛很好,那位紅裳的姑娘,拖住他很長時間。”
“嗯。”裴九枝低眸,看到她肩頭的傷。
——這是她被妖怪丟下來的時候,被粗糙的地麵擦傷的。
他將身後的長劍放在桌上,取來藥膏,將烏素肩頭的白袍拉下些許。
他平靜說道:“我先給你這裡上藥。”
“謝謝小殿下。”烏素看著他放在桌麵上的清光長劍,又想起那一晚的事情。
應當,就是他了。
但他剛才在說些什麼胡話?
什麼妻子?!
烏素思索了一下人類中“妻子”的意思,沒找到太具象化的描述。
她正待詢問,裴九枝冰涼的手指已貼在了她的肩頭。
他俯身,靠得離她很近,凜冽微涼的吐息落在她耳下頸側。
裴九枝低頭的時候,仿佛萬年不化的冰山上,緩緩飄落碎雪。
他看著烏素微紅的耳垂,用一種狀似不經意的語氣問道:“你看了我給你的紙條?”
“看了。”烏素的肩膀縮了一下,因為他的手指在傷處輕輕轉了一圈。
“不跑嗎?”他問。
他知道烏素很能躲。
“不跑。”烏素還沒看懂那紙條上寫的什麼,她有什麼必要跑?
當然,在知道裴九枝就是那晚的貴客之後,她確實很想跑。
但現在這不是跑不了麼。
“嗯。”裴九枝唇角挑起一抹很輕很輕的笑意。
下一瞬,這笑意凝固。
烏素另一隻手將懷裡的錦囊取出,用一種期待的、好奇的語氣對他說了這麼幾句話。
“小殿下,我不太識字,沒看懂紙條上的內容。”
“我不好意思讓彆人替我念……”
裴九枝:我謝謝你沒讓彆人看。
“所以……小殿下可以念給我聽嗎?”烏素看著他看似淡漠的眸子,認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