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南伐的事情,公子已經連續三四個晚上都熬到子時已過。
忽然,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複又低下頭去繼續寫奏折,說道:“夜很深了,你下去休息吧,我這不需要人服侍了。”
我聽而不聞,沒有退下的意思。
寫著寫著,公子停住了筆,懸筆沉吟,眉頭皺得越發深了。
朝堂之事,紛繁複雜,難解之事,難纏之人,時時有之。眾人都道公子年紀輕輕便位居高官,少年得誌,可又有誰知那意氣風發之下所耗費的心神?
我輕輕繞到公子身後,趁他沉思之際,取走了他手中的筆。他攤開手掌,示意我將筆還給他,我卻搖著頭將筆藏在了身後。
他陰沉著臉,橫了我一眼,從筆架上另取出一支筆,蘸了蘸墨汁,又開始動筆。窗外一陣冷風吹過,他忍不住一陣咳嗽。
公子總是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沒辦法,就是被他罵一頓,也非讓他早點休息不可。
我吹滅了案前的燭光,書房裡的光線頓時黯淡下來。
“若玉,不許胡鬨!”公子肅聲道,怒意隱隱。
“公子,你就是打我、罵我一頓,今晚我也不讓你再寫東西了。”說著,我奪過他手中的筆,連同筆架和硯台,一股腦兒地丟進窗外的湖水中。
之後,我乖乖地站在他麵前,心裡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公子非常生氣,他揚起手,想要教訓我的膽大妄為,可那巴掌卻遲遲沒有落下來。最後,他無奈地籲了一口氣,搖頭苦笑道:“沒想到我耶律皓南堂堂大遼國師,卻被一個小丫頭逼得沒法。”
聽得公子笑了,知他心中怒氣已散。我忙將參湯捧到他手中,看著他將參湯一口一口喝下,我展顏而笑。
服侍著公子回暖閣休息後,我返回了書房。翻看著案上一堆堆小山似的奏折,終於弄明白了公子近日所煩之事。
公子欲意初春南下伐宋,卻遭到了以迭刺為首的八部大人強烈反對。
八部大人乃遼國世襲的貴族,手中握有大遼近一半的兵權。他們屍位素餐,驕奢淫逸,不思報效國門,卻整日在上京城橫行霸道,上京城的百姓對他們皆是滿腹怨氣,卻敢怒不敢言。
想著上一次迭刺府中肥頭大耳的管家當街強搶民女,再想想公子因他們一致阻撓南伐而寢難安枕,我的心中漸漸有了火氣。
於是,我想替公子分憂。
月映深深雪,一道白光倏地劃過清冷的夜空,飛入上京城最奢華的豪門深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