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她進宮許久,隻見過皇上三次,頭一次還是遠遠地在瞧見皇上領著容昭儀逛禦花園,那時她不過剛進宮,整個人都陷入頹然害怕的情緒中,對皇上也不關注,也沒有現在的想法。
午時請安結束,乍一見到皇上,她隻顧得緊張,能領悟到皇上當時不想暴露已然了得,根本沒有細看皇上的模樣。
倒是剛才,早做好了會見到皇上的心理準備,雖說隻是短暫一瞥,但也讓她看清了皇上,和她想象中的不同,她原本以為皇上會是那種極具威嚴的人,但不然,威嚴不是沒有,卻不像她想的那般,反而因為他神情過於平靜,顯得有點漫不經心。
不論是在禦花園時對楊婕妤和蘇美人的處置,還是現在和盧才人說話的模樣,總覺得他沒用心。
雲姒隱晦抬眸,皇上坐在椅子上用膳,盧才人請他用膳時,他直接就應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用膳後才來的,盧才人和他說了什麼,他往裡挪了挪,頗有點懶散地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盧才人,偏在盧才人覺得不滿時,他一雙漆黑的眸子投過來,好整以暇地看著人,便沒人敢生出一分不滿來。
雲姒離開中省殿前想了很多,其中當然包括皇上。
雲姒抿心自問,她敢生出野心,其中最大的倚仗就是她這張臉,宮中容昭儀和楊婕妤一向以容貌傲於眾人,她便總覺得皇上也是貪圖美色的,到了現在,雲姒也沒覺得這個念頭有誤——畢竟,蘇美人和盧才人家世相當,蘇美人卻比盧才人高出一個位份,非說二者有什麼不同,不就是蘇美人容貌出眾些?
但如今真的見到了皇上,近距離接觸後,她卻覺得從前想得過於簡單了。
倏然,一直漫不經心回應盧才人話的皇上抬頭,一雙漆黑的眸子直直朝她看過來,四目相對,雲姒驀然一驚,她慌亂無措地垂下頭,青絲遮擋,隻露出下半張臉,她輕咬了下唇,雙手緊張地攥緊手帕。
談垣初察覺到那個宮女的視線,偷偷摸摸的,一開始他懶得管,今晚來和宜殿本身就是一個意外,許順福問他今日要不要進後宮時,他不知怎的就想起禦花園時的情景,等回過神,和宜殿三個字已經脫口而出。
談垣初輕嘖了聲,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是貪圖美色的人,後宮女子也是覺得有趣才寵愛幾分,但如今忽然對一女子見色起意,倒是讓他自己都覺得有點意外。
意外之餘,談垣初卻也坦然接受自己這一點。
他一貫隨心所欲,想做什麼便做了。
但她看得有點久,讓談垣初生出一分興趣來,畢竟,今日見到的雲姒給他的印象就是規矩二字,可她現在做的事和規矩卻不沾邊,一抬頭,撞見女子眸中的情緒。
女子杏眸透徹,本該是很乾淨的,但談垣初見到的卻不是這麼回事。
那雙眸子中藏著一點點野心,她眸子越透徹,這一點就越清晰,不強盛,卻也讓人不能忽視。
哦。
談垣初收回視線,他輕佻地勾住圓桌上的木箸,對於女子的心思,他有點意外,又不是那麼意外,這後宮沒有野心的女子太少了,她不過也是其中一員罷了。
人都是這樣,總有點劣根性,本來挺想要的東西,忽然發現能夠輕易得到,便會喪失點興趣。
至少,談垣初是有點敗興的。
他鬆了木箸,沒再看雲姒,順著盧才人的話,和她進了內殿,一堆宮人跟進來伺候,談垣初掃了眼,沒瞧見雲姒,他動作幾不可察地一頓。
她不是殿內伺候的嗎?
談垣初掃了盧才人跟前伺候的頌茸一眼,直接問了出來:
“換了伺候的人?”
盧才人愣了一下,但沒有多想,畢竟今日在禦花園遇到時,她身邊跟著的是雲姒,皇上會有這樣的疑問也是正常。
盧才人軟聲道:“沒有,頌茸是跟著嬪妾進宮的,往日也都是她近身伺候的。”
談垣初不在意地點頭。
所以,她連個心腹都沒混上?
盧才人見皇上神情,越發不把這當一回事,笑彎了眸輕勾住皇上的手。
但許順福卻是抬頭看了眼皇上,他跟在皇上身邊多年,什麼時候見過皇上會關注後妃身邊伺候的人是誰?
許順福再聯想今日禦花園發生的事情,很快回過神,感情皇上今日回頭尋的不是盧才人,他沒有表現出異樣,隻是把這件事記在了心底。
皇上和盧才人進了內殿,雲姒就退了出來,裡麵一堆人伺候著,用不到她,再加上頌茸明裡暗裡地防備,她也樂得給頌茸吃一顆定心丸,省的她會在盧才人麵前說三道四。
而且,雲姒想起剛才那個對視,不由得輕撫了撫胸口,仍是覺得些許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