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順福笑而不語,笑話,放你進去了,沒好果子吃的就是他了。
從許順福的表情猜出他的意思,雅玲攥進了食盒,她沒再強求,這禦前的人都是眼高於頂的,平日中瞧著客客氣氣的,卻也是說一不二。
雅玲苦笑一聲:
“既然如此,奴婢也不為難公公了。”
說罷,她轉身就要離開,隻是她步伐格外緩慢,她心底有數,禦膳房要準備各宮的膳食,即使給和宜殿行個方便,也得耽誤點時間,所以,和宜殿的速度是肯定沒有她快的。
但再慢,也該要來了。
心思甫落,雅玲餘光就瞥見一個宮女裝扮的女子拎著食盒靠近,頓時打起精神,她和女子方向不同,看不清女子的側臉,但仍是有些一愣,女子穿著青色襦裙,寬鬆的宮婢裙裝也擋不住她玲瓏的身段,越是因寬鬆反而越襯得女子腰肢纖細,女子白皙的側臉一閃而過,影影綽綽窺得風姿,雅玲再回頭,隻能看見女子的背影。
等女子走到許順福麵前時,雅玲才堪堪回神,她皺眉,有點意外自己會看一個奴才看愣住了。
但很快,雅玲把這點失神拋在腦後,因為許公公居然讓那個女子進去了!
雅玲神情一變,當即轉身回去。
她沒把酸梅湯送進禦前沒關係,但她沒送去,而和宜殿送進去了,卻是不行!
這是在明晃晃地打主子的臉!
到時候後宮眾人看笑話,主子自然不會有錯,有錯的隻能是她這個奴才沒有辦好差事,主子再器重她,也少不得一番訓斥。
她轉身得動靜被禦前看在眼中,許順福停了下來,心底有點尷尬,但還是裝作驚訝地問:
“雅玲姑姑怎麼回來了?”
雅玲心底有點不滿,語氣不複剛才熱情,她勉強擠出一抹笑:“許公公剛才不是說今日禦前有事,不方便送吃食進去嗎?”
許順福笑容不變:
“的確是不方便。”
見他還是這般態度,雅玲皺起了眉頭,語氣透了點不滿:
“但奴婢沒看錯的話,剛才是有人進去了?”
許順福被逼問得有點煩了,人家能進去,你進不去,不該反思一下自己嗎?
他一個當奴才的,當然是奉命行事,質問他有什麼用。
許順福笑容寡淡了些許:
“皇上今日答應過盧才人的,所以和宜殿的膳食才能送進去,雅玲姑姑還有什麼要問的麼?”
察覺到許順福的態度轉變,雅玲頓了頓,沒敢再多問,憋屈地轉身離開。
回去後,雅玲添油加醋地把這件事告訴了楊婕妤,委屈地眼淚都快掉下來:“奴婢都說是主子特意讓給皇上送去,許公公卻連通傳一聲都不願意,這也就罷了,和宜殿的人過去時,許公公問都沒問,直接讓人進了殿內!”
楊婕妤陡然生了怒氣,惱聲罵道:
“狗奴才,我還沒失寵呢!”
見主子矛頭轉移到彆人身上,雅玲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與此同時,禦書房中卻是有些安靜。
雲姒做好膳食後,回了一趟和宜殿,讓主子親自過目後,才送來禦前。
在禦膳房忙碌半晌,她稍有點狼狽,主子看不過眼,還讓她收拾了一番,雲姒回房擦洗了手和臉,確認衣裳沒有染上臟亂後,她並沒有換衣裳,隻是在離開廂房前,她又快步回去,將珍藏的香膏擦了一點在手腕和脖頸後麵。
很淡的鬱香,離得遠了一點都聞不見,但若是湊近,或者在一個隱秘的環境內,那股鬱香便會一點點地透出來。
見她沒換衣裳,主子還埋怨了一聲:
“收拾也不收拾得徹底一點,罷了,快來不及了,你趕緊送去吧!”
埋怨歸埋怨,但雲姒沒有漏掉主子眉眼一閃而過的鬆展,顯然,她的做法令主子無意識地放寬了心。
雲姒輕垂了垂眼瞼。
到禦書房後,她遠遠地看見長樂宮的雅玲離去,遲疑了片刻,雲姒才上前,沒想到許公公很是好說話,隻是簡單地檢查了一下吃食,就輕易地放了她進來。
輕鬆得讓雲姒有點意外。
殿門推開,又緩緩關上,許公公沒跟進來,殿內倏然陷入安靜。
陡然,一聲輕響傳來,雲姒抬頭看去,是皇上撂下了筆,他背靠著座椅,姿態懶散鬆惰,漫不經心地垂著視線朝她看來,二人四目相對。
這番情景,讓雲姒恍惚間覺得和昨日重合。
她袖中的手指輕顫,不由自主地攥緊了食盒,她呼吸漸緩,這一刹間,雲姒意識到了心底的緊張。
談垣初仿若也察覺到了什麼,他眼中閃過一絲饒有興致。
女子一直站在那裡,和往日的規矩冷靜不符,談垣初驀然意識到什麼,這是她的試探,她的確有野心,這點野心也不淺,她想擺脫現在的身份,卻又不想讓他輕易得到,想要拿捏其中分寸。
或者說,試圖用欲拒還迎這點伎倆拿捏他。
隻是可惜,談垣初不準備配合她。
他既然起了心思想要她,就不會允許她慢吞吞地一點點來。
談垣初挑明地指了指身邊的位置,輕抬起下頜:
“過來。”
雲姒有點錯愕,慢了半拍,才拎著食盒輕步上前。
她腳步真的很輕,這是做了兩年奴才留下的習慣,最終,她停在了皇上跟前,許公公還是沒有進來。
驀然,雲姒心底升起一絲明悟,在她出去這扇門前,今日不會再有任何人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