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銀魚上桌時還冒著熱氣。
盧美人興致勃勃地夾了一筷子,卻在含入口中時,不適地皺了皺眉頭。
坐在她前排的楊婕妤瞥見,掩唇輕諷道:
“某些人真是沒有享福的命,這太湖銀魚稀少珍貴,若非皇上恩典,某些人恐怕一輩子都嘗不到,居然還嫌棄上了。”
歌舞掩蓋了位置上的鬨劇,楊婕妤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前後聽見,卻不會傳進皇上耳中,盧美人身子一僵,她也不客氣:
“楊婕妤尊貴,應該和嬪妾不同,平日中有不少機會能嘗到這貢品吧?”
都說了是貢品,非皇上恩典後妃不可得,楊婕妤自然不會經常吃到,盧美人這句話,不過在諷刺楊婕妤,她們半斤對八兩,都是平日中吃不到的人,楊婕妤有什麼資格嘲笑彆人?
楊婕妤一惱,轉頭朝著盧美人橫眉冷對:
“皇上不過幸了你幾日,倒是讓你輕狂起來了,看來那日的教訓還不夠讓盧美人長記性。”
盧美人眼神驟然一冷,須臾,她勾起唇角:“不及楊婕妤。”
楊婕妤一頓,半晌,才反應過來,盧美人說的是不及她輕狂,楊婕妤被氣得夠嗆,若非身處太和殿內,怕是要站起來給盧美人一個教訓。
邱才人看得目瞪口呆,雲姒也沒想到盧美人的戰鬥力這麼強,都敢和楊婕妤正麵對上了。
她慢半拍準備拉住盧美人時,盧美人已經低下頭不理會楊婕妤了,她看了眼筷子上的魚肉,皺著眉頭半晌,還是咽了下去。
沒辦法,楊婕妤有一點說得沒錯,每桌賞賜下太湖銀魚是皇上的恩典,她若是吐了出來,少不得會被楊婕妤安上一個對皇上不敬的名頭。
盧美人往日對魚肉並不排斥,但今日不知怎麼的,總覺得口中的魚肉有股子腥味,激起心底一陣陣反胃,讓她臉色有些發白。
雲姒察覺出不對,彎下身子,低聲語氣焦急:
“主子怎麼了?”
盧美人捂唇搖頭,她想說點什麼,卻在張口時,再也壓不住那股反胃,立即乾嘔了一聲。
四周人驚呼,歌舞聲也掩蓋不住這處的混亂,楊婕妤聽見動靜,嫌惡地躲到了一邊,太和殿內因這裡的變故而安靜下來。
雲姒沒管很多,她立即扶住盧美人,這幾日盧美人的反常不斷在她腦海中回蕩,她心底驀然升起一種猜測,讓她不自覺攥緊了袖子中的手帕。
雲姒整個人態度都變了,她格外擔憂地看著盧才人,一手護住盧美人,低頭警惕地看向桌上飯菜。
但沒人知道,雲姒此刻腦海中亂成一團。
不止是她,許多人都生出些許猜測,一時間,殿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凝固,離盧美人近的妃嬪不著痕跡地拉開了一點距離。
談垣初在變故發生的第一瞬間就注意到了這邊,他抬眼看見女子將盧美人護得嚴嚴實實,歌舞停了下來,盧美人的乾嘔聲還沒停,她難受得臉色泛白,快要哭出來。
談垣初皺眉:
“發生了什麼事?”
許順福很快派人打聽回來,等聽見宮人的話,皇後眼神稍閃,德妃娘娘臉上的笑也寡淡了些許,倒是容昭儀,低著頭看不清什麼情緒。
談垣初一頓:“請太醫。”
盧美人的狀況不適合再留在太和殿內,很快被送到了偏殿,盧美人整個人都有點慌,她攥住雲姒的手腕,惴惴不安地問:
“雲姒,我是怎麼了,是不是被人算計了?”
許順福得了命令,剛踏入偏殿就聽見這句話,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
雲姒不敢說出什麼讓主子生出期待的話,隻能低聲安撫:
“主子彆急,太醫很快就到了。”
要真和她猜想的一樣,主子今日恐怕會有意外之喜。
隻不過喜是主子的喜,雲姒心情卻是有點複雜,她想過盧美人會有孕,但萬萬沒想過會來得這麼快。
盧美人進宮時間太短,在宮中半點根基都沒有,皇上對她的寵愛在宮中也不算拔尖,甚至還得罪了楊婕妤,這個時候有孕,雲姒也說不清是好是壞。
太醫很快到了,等診脈後,太醫一臉笑意,雲姒輕抿唇,垂下了眼瞼。
“恭喜盧美人,盧美人這是喜脈,已有半月的身孕。”
盧美人怔住,人都有點傻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不敢置信地驚喜道:
“真的?!”
太醫:“有關皇嗣,微臣不敢妄言。”
許順福得了準信,先是恭喜了盧美人,立即轉身出去準備向皇上稟告這件事,但離開前,許順福下意識地看了眼盧美人身邊的人。
她低垂著頭,安靜得有點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