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瞥了他一眼。
莫尹雙手擋著,兩條細白的腿垂在兩側,看上去有點像發育不良。
裴清皺了下眉,反而起身走了過去,雙手按在莫尹的大腿上,莫尹咬牙道:“你乾嘛……”裴清手掌量了下他的大腿,抬眸道:“細了。”
莫尹臉上的紅暈淡去,他沉默了一會兒,“嗯”了一聲。
“肌肉萎縮?”
“……大概。”
裴清的手很大,蓋在莫尹蒼白的腿上,對比顯得更加強烈。
莫尹沒再叫裴清出去,他像是心情特彆低落似的,垂著頭一言不發,裴清把他提起來給他穿褲子,單手摟著他的腰說:“要運動。”
莫尹苦笑了一聲,“怎麼運動?”
“多吃肉。”裴清自顧自道。
“……”
“還需要按摩,”裴清幫他扣上長褲的扣子,“從今天開始,每天都要按。”
莫尹的手臂原本隻是鬆鬆地搭在裴清的肩上,他忽然手臂一動,緊緊地摟住了裴清的脖子,整個人前傾似的倒在裴清的胸膛上。
裴清的手頓住。
莫尹從上到下的重量都由他支撐著,像一株無力的藤蔓攀附在大樹上。
裴清抽出手,雙臂慢慢摟住了莫尹的腰。
莫尹的腰很細,窄瘦得隻有一把,雙臂環起來,顯得格外可憐。
“裴清。”
裴清聽到莫尹低低的聲音,“其實你從來沒討厭過我,對不對?”
*
裴明疏下班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地下停車場裡固定連在一起的三個車位裡隻剩下了他的車。
丁默海給他開車。
裴明疏:“爸爸最近身體怎麼樣?”
“先生身體不錯,明天還約了合達的老總打高爾夫。”
“是嗎?”
“合達那好像是鬆口了,”丁默海偏了下臉,“大少您拿下南方十三城之後,他們就沒了之前那麼囂張的氣焰,現在倒是願意坐下來談合作了。”
“好事。”
“先生的意思是想再多晾晾他們。”
裴明疏笑了笑,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
車內安靜下去,十一點多了,街上不堵,上了半山公路後更是清淨,兩麵樹林在地上埋著的燈映照下泛著幽綠的光,樹影打在車窗上,映在裴明疏的眼中,像一幕幕未乾的油畫。
丁默海敏銳地感覺到裴明疏像是有心事。
“心事”這兩個字和裴明疏實在不搭,聯係在一起頗為怪異,丁默海趕緊將這念頭拋諸腦後。
裴明疏回到裴宅,在大廳裡逗留了一會兒,傭人來問他要不要吃夜宵,裴明疏擺了下手,視線朝著莫尹房間的方向。
“小尹睡了嗎?”裴明疏道。
傭人道:“應該還沒有吧,二少還在他房間裡沒出來呢。”
裴明疏靜默片刻,眉頭微微皺起,他看了一眼莫尹房間緊閉的房門,慢慢轉過了身。
莫尹躺在床上,裴清提起他的小腿,幫他活動關節,“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莫尹輕搖了搖頭,表情很平靜。
裴清也不再多問,“我媽是護工,專門照顧行動不便的病人。”
莫尹靜靜地看著裴清,等裴清繼續說故事。
可是裴清沒再說下去。
裴清脫了他的褲子,讓他平躺,莫尹看著天花板,什麼也感覺不到,一直到裴清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臀部,他才哼了一聲。
“這裡有感覺?”
“嗯。”
裴清的手指離開了他的臀部,莫尹又沒了知覺。
裴清給他按了很久,莫尹被他扶著坐起來,看到自己蒼白的腿紅紅的,上麵縱橫的疤痕也變得顏色鮮亮。
“明天我去買點精油。”
莫尹手掌碰了下自己的腿,腿上的肌膚是發燙的,就好像又有了些許活力,他扭頭看向裴清,輕聲道:“謝謝。”
裴清知道對莫尹來說裴家隻是個寄居的地方。
所以儘量地不去麻煩人,不提要求,在心裡倒數著離開的時間。
就和他一樣。
裴清看了下莫尹房間裡的洗手間。
無障礙設施做得很好,上廁所有撐的地方,也可以坐著洗澡。
裴清可以想象莫尹用雙臂把自己轉移到凳子上,打開水籠頭,低著頭洗頭擦拭,然後一點點把自己擦乾,隨後又借助手臂的力量撐起,先赤身回到輪椅上,先穿上上衣,回到床上躺下之後再穿下麵的褲子。
裴清回頭,對坐在床上的莫尹道:“要不要我幫你洗澡?”
莫尹眼睛微微有點泛紅,裴清的表情一如既往,冷冷淡淡,缺乏同情。
浴室裡霧氣朦朧,水飛快地落下淌了莫尹滿臉,裴清用手掌替莫尹抹了下臉,莫尹隔著水霧看他,眼睫毛上還沾著點水珠,輕滾了下喉結,又轉過臉,俊秀的側麵被熱水暈得泛紅。
裴清聽到莫尹的呼吸聲,有點快,又漸漸慢下去,隨後控製不住地再度加快,很不規律的樣子。
莫尹身上有很多疤痕,像一條斑斕而蒼白的蛇,肋骨隨著呼吸慢慢起伏,身體在熱氣中逐漸泛出粉色。
裴清用大浴巾把他從淋浴下抱出來,坐在浴室的凳子上抱著他幫他擦頭發,手指隔著毛巾仔細地擦拭耳朵裡的水,莫尹的耳朵上沒有疤痕,粉白一片,耳骨在越來越紅的皮膚下都清晰可見。
莫尹轉過臉看向裴清。
他的頭發濕濕的搭在額頭,眼睛裡仿佛也還殘留著水汽,濕漉漉的。
裴清靜靜地看著他。
莫尹眼睫下垂。
呼吸越來越近,莫尹沒有閃躲。
裴清的嘴唇準確無誤地碰到了莫尹的嘴唇。
柔軟的,微微有些濕潤。
莫尹呼吸微重,眼睫上抬,視線從縫隙中遲疑而又試探地看向裴清。
裴清閉上眼,用力親了下去。
莫尹渾身一僵,也慢慢閉上了眼睛,雙手環住裴清的脖子。
他們什麼也沒說,隻是一下一下吻得越來越深。
接吻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中格外鮮明,那些積攢的同病相憐、曖昧、爭吵、嫉妒、冷戰、和好、相伴、相知一齊宣泄而出……
等到這狂熱的吻漸漸熄滅,兩人相對著淩亂地呼吸,鼻尖觸碰著,慢慢地將那些衝動的情緒重又壓回體內。
裴清擁著莫尹,他說:“我不需要考慮,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