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憐瞧得一呆，平瀾卻彆扭地轉過頭去，隻聽少女在身側低低地道：“你是第一次對我笑……”

他忍不住偷偷覷她，卻見她俏臉緋紅，雙眼晶亮。

自那日之後，平瀾明顯感覺到溫憐對他的態度改變了。不再是那種曖昧的寵愛，而是不遠不近的溫和包容。他不知道這樣的轉變有什麼意味，好還是不好。溫憐不再總留他宿在自己房間，卻把之前分與他的小房間撤了，換成一間很大且華麗的房間，雖不是帶有院落的套間，也未分奴仆，但終究是與尋常下人不同。公主府的人揣不透公主心思，隻得自己拿捏著辦，倒也不敢怠慢他。

平瀾不願意承認自己也有了變化，他不再那麼防備她抗拒她，偶爾也會對她笑笑，主動說些閒話。甚至，連著兩三天看不到她，他竟然會有點不安，有點想她。他把這種焦躁不安歸結為害怕失寵失去依仗，旁的，他再不願去深究。

宮中傳來消息，萬安宮中的太上皇駕崩了。如今舉國戴孝，滿街縞素，府裡也是一片白。溫憐兩天前就進宮去了，到現在也沒回來。平瀾拿過一本書，隨手翻閱。他是從小幾經轉手，進了那黑羅市的，自小經受各種調教，琴棋書畫這等討好人的玩意自是要學，風花雪月的詩賦也略通一點。不過除了附庸風雅的東西，卻並沒正經讀過什麼書。溫憐是個愛書之人，又是金枝玉葉，家中藏書何止萬卷，瞧出他那點渴慕的心思，便讓他隨意取看。這時候的書並不是隨處可見，個彆藏本更是千金難買，很多富豪之家把書作為身份的象征，好生供著，謹守嚴看，專人打理。溫憐酷愛讀書，搜羅的藏書遍及各個領域，應有儘有，包羅萬象，論多論全，怕是隻有皇宮才能強過這公主府了。其中不乏她得之不易的孤本真跡，卻也任由平瀾翻看。

平瀾越是讀書越是覺得天地廣博，先賢偉大，眼前仿佛打開了一扇門，向他呈現出一個從不曾見過的世界。他沉溺其中，如饑似渴地汲取著書中的養分。一開始遇到不懂的問題他還壓在心底，後來慢慢開始試著請教公主，溫憐把自己的見解毫無保留地告訴給他。她博聞強識，口才絕佳，常常聽得他心醉神搖。溫憐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道：“人之患，好為人師也。我所知甚雜，卻多為一知半解，你可彆儘信我，就當咱們隨便說說話吧。若當我是那教書先生，我可怕誤人子弟呢！”說著眨眼一笑，竟有幾分促狹之意。

平瀾指著書上的批注道：“公主太謙虛了，這些見解獨到深刻，平瀾獲益良多。”溫憐臉色一沉，哼道：“你說得對，我也獲益良多呢！”平瀾一驚，不知她所言何意。溫憐續道：“我看書不求甚解，若有一二領悟，便欣喜難抑。是以不愛批注。我雖有幾分見解，不過因自幼讀的書多，若論平生見識，思維縝密，舉一反三，可都及不上這位。”

平瀾仔細看了看，他雖不熟悉公主的字跡，卻也能看出書上的批注字跡清雋內斂卻又力透紙背，像是出自男子之手。

溫憐道：“你不用暗自猜測，我這裡的書有一部分是駙馬的，就包括你手中那本。他大約怕我藏私，是以先把自己的珍貴藏本放了進來。哼，這個謝容南，也太小看我了！好書固然千金難求，卻也要與人分享才有意思。就算是個平民，心向往之，我也不會吝嗇！”

溫憐雖是隨口而出的話，其中卻也難免帶上了一絲出身貴胄的傲氣。平瀾聽到“駙馬”二字，不知為何，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平瀾回過神，暗笑自己真是有些累了，淨回憶些幾天前的事。他卻不想承認兩天不見那人，纏繞在心中的思念。

正當他要睡下的時候，卻從遠而近傳來一陣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