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玉趕緊閃身出來,抖抖身子上的花瓣,奇道:“原也沒走的這樣勤快,怎的這兩個月常去?”
瓊珠從鼻子時頭輕輕“哼”出一聲來:“還不是為著六姑娘來了。”她說得這一句,看瓊玉還不明白,便嘖了下舌頭:“六姑娘不曾來時,除開三姑娘,哪個排在前頭?”
便是瓊珠不說,瓊玉也明白過來,伸出個巴掌來,又把拇指彎下去,比了個四,掩了口道:“怪道呢,可六姑娘已經進來了,難道還能出去不成?”
“你管這個作甚!”瓊珠點點瓊玉的額頭:“太太是什麼樣人,這些個不過往她跟前現現眼,管她出什麼法寶呢,咱們隻不聽不問便是。”
安姑姑一路往延鬆院裡去,這時候已經掌了燈,她一進院門就先左拐,腳步不停的進了安姨娘的屋子。
卻叫張姨娘身邊的綠腰看了個正著,她先是盯了對門看,等銀屏出來放了簾子,才哼一聲,擰了腰往張姨娘屋子裡頭去:“甚個事體一日要登兩回門,那邊,連簾子都放下來了。”
張姨娘還在哄著明洛多用一口燜梅花扣肉,明洛皺了眉毛,把碗一推:“我不吃這個,我要吃雪花酥!”張姨娘隻好由著她不吃,吩咐絲蘭去廚房裡要點心,絲蘭為難道:“今兒已是要過兩道了。”
張姨娘摸了鑰匙去開錢匣子,摸了一把錢,數出二十個來,回頭還數落明洛:“便是你日日要吃點心!吃便吃了了,玉蘭片兒不成?非得撿那貴的,一個月的份例,夠你幾餐的。”
明洛叫說的噘了嘴:“我不吃,拿來了我也不用!”鼓了嘴兒發脾氣:“明沅就有點心,她問廚房要,怎的從來也沒摸出錢來?”
“你跟她比,得個琴罩子就高興成那樣,按我說,不如把上頭的珠子絞下來,攢一攢也好串朵珠兒釵,蓋在琴上,能吃還是能戴?”張姨娘嘴上出氣,到底還是心疼女兒,又添上幾個錢,打發了絲蘭往廚房去要雪花酥。
自個兒往窗前一張,見那頭屋子果然放了厚簾子,遮的光也不透,冷哼一聲:“多早晚了,還來一回,綠腰,你且記著數,看看咱們太太跟前的得意人,一日邁幾次門坎。”說著挑起一抹冷笑,晃了身子坐到桌前,麵前好幾菜都不曾動過,揮了手賞給綠腰采桑。
安姑姑進了門也不行禮,倒是安姨娘從臨窗的榻上站起來給她讓了位,還給安姑姑腰後邊加了個小錦墊,她這裡吃用的簡單,母女兩個不過一碗水飯,幾碟子瓜素,還有一尾五香鯉魚,肚子中間這段給了明湘,她自個兒隻吃魚頭魚尾。
安姑姑眼睛往桌上一掃,看了侄女一眼:“你這兒怎麼連個大葷都無,攢下這些錢來,又能為你弟弟抵上多少?”
說著看看窗沿上邊擱著的竹籮,裡頭一付抹額已是做了大半,她拿出來一看,精勾細畫,繡的鳳穿牡丹,中間空出來,兩邊也還沒上珠子:“太太那頭接著信,不日就要回去的,你弟弟才在這兒當上差,若能留下來跟著管事,油水還不足足的。”
原沒明沅的時候,便是明湘最得紀氏喜歡,如今明沅一來,生生壓了明湘一頭,再乖巧也比不過放在眼前天長日久的看著更有情份,這還是剛來,等日子再長些,還什麼好的落到手裡。
原來太太是喜歡她老實本份,也拿捏著不酸不醋,身上不舒坦那幾日,總勸著老爺往安姨娘這兒來,如今卻似換了個人兒,巴的死死的不放,小日子來了還不鬆口,怕是叫對麵院兒裡那一個給燥上了。
彩屏泡了茶來,安姨娘親手接了遞過去,說起話來還是軟綿綿的:“我能幫補些,便幫補些,這樣的好事兒,彆個爭破頭都擠不進,哪就能輪得著我了。”
安姑姑急吃一口茶,叫燙得又吐進盅兒裡,往桌上一擱,抽了帕子拭嘴角:“輪不著你,你就不能想想法子?這些年你在太太跟前一樣沒少侍候,小心可意的奉承著,如今呢?一個後來的都把姐兒比了下去,再這麼一味的管著自個兒的嘴,勒緊了褲腰,那五百兩銀子就能還得上了?”
安姨娘臉上一紅,看看明湘,打發她往小間裡去,自個兒拉了安姑姑的手:“姑姑,且小聲著些,叫姐兒知道不好。你也知道我,見著老爺就發怵,哪裡還能開得口,說那些話。”
“老爺是個念舊情的,前頭那個沒了,你便是他身邊跟著最久,到底該疼你些,等他來了,你把他侍候好了,再開口說些難處,你不會說話,哭會不會!”安姑姑急的直跺腳,一手指了梳月院:“你看看對院兒,會個甚?會哭!”
說完了這話又湊到安姨娘耳邊:“太太小日子過去半拉月了,你勤快些,把東西做得了獻給太太,她少不了你的好。”說著咬咬唇兒:“老爺也饞得很了,今兒,下午,就在房裡膩上了!”
安姨娘一張瓜子臉羞得通紅,搓了手不住往後靠,叫安姑姑一把拉住了:“你便不為著姐兒,你也想想你弟弟,他在外頭還懸著呢,你手頭那點子死錢,可夠他活命?”
安姑姑來的急,說完這些,又趁了夜色掀簾子出去,安姨娘獨個兒坐了會子,揚聲道:“玉屏,把燈撥亮著些,我做活計。”看看桌上擺著的茶盅兒,擰了眉頭:“把茶傾了去,那一壺都不要了,再給我點一釅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