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姑姑隻裝著不知道紀氏要點人下去管莊子,她原也沒想沾這回手:“哪裡敢受太太這句話,在光宅子裡頭,便是宅子外邊也是處處靠著太太的,儘心力那是該當的。”
紀氏微微頷首,嘴角帶了笑意:“老宅那頭來了信,你相必是知道的,這地界隻怕呆不長,我想挑個穩妥的人,把事兒管起來,你看著,誰更合適?”
“太太折殺我,”喜姑姑坐在繡墩還欠欠身子:“若按著資曆來,自然是安姐姐,她跟著太太管過帳,必不致叫下邊人欺瞞了去,若論旁的,我倒不知了。”
紀氏挑挑眉毛,聞言一笑:“我原來也想著她,可若真要回去辦大事,便更離不得她,隻好繞過去,再擇旁人。”
喜姑姑一聽這話,便知紀氏自始至終沒打過讓安姑姑留下來的主意,她這番奔波,打著安姨娘的旗號,為的還是自家,太太的陪房裡邊,平姑姑一家子在江州管著莊子,她的男人兒子在金陵管著紀氏的嫁妝鋪子,便隻有安、樂兩個不曾捏著實惠。
可她也不思量思量,樂姑姑不曾嫁人,這輩子都呆在府裡了,跟老子娘更是斷的乾淨,賣斷了死契的,太太這才把人事上頭的事俱都交給她,她孑然一身還圖個甚?
安姑姑卻是自把侄女送進來當妾起,太太便用著她,也不能真心信她了。喜姑姑心裡想著,嘴上卻道:“這倒是正事,自然還是府裡的大事要緊。”
大事指的便是顏家大伯的喪事,隻沒到最後不能稱喪,紀氏也不曾虧了安姑姑,總得有些糖給她甜甜嘴兒,這些年她也得了不少,隻一山望著一山高,當彆個俱跟她一樣,眼睛隻盯著銅錢孔。
紀氏把話說的透亮,指了桌上的匣子:“這個七寶瓔珞是給沅丫頭的,隔幾日我去上香,彆個不得空,帶了她去。”
“替六姑娘謝太太的賞。”知道紀氏無話要說,捧了盒子往西暖閣裡去,還沒進門就看見采苓探了腦袋,見她來了,兩個丫頭也顧不得規矩,就怕她要走,連明沅都坐起來了,喜姑姑不欲多說:“姑娘來瞧,太太賞下來的,過幾日還要帶了姑娘去上香呢。”
明沅打開盒子見那個瓔珞華貴非常,就是喜姑姑也嘖嘖稱奇,點了這付瓔珞給她看:“怪道叫七寶,真是七寶。”赤金的項圈,銀打的雙龍頭,琉璃,硨磲,瑪瑙,珍珠,紅寶串成的穗子,佛家七寶全齊了:“是該帶了這個去禮佛。”
這一個怕是為著敲打安姨娘才送來給明沅的,喜姑姑摸了明沅的頭:“到了廟裡頭,可知道要求什麼?”見著天色晚了:“明兒再教給姑娘,今兒先熄了燈吧,太太那頭也得歇著了。”
說著把東西交給采菽鎖到櫃裡,抱著明沅搖她兩下,見她還瞪了一雙大眼看著,一麵拍哄一麵湊到她耳朵邊上:“姑姑不走。”
明沅一聽,把頭往她肩上一擱,眼睛一熱,鼻子發酸,叫喜姑姑一下下撫著背,淚意一忍過去,倒有些困了。
她午間就沒睡足,心裡一直掛著這事,一聽她不走了,睡意翻了上來,紀氏把莊子交給誰打理也不管她的事了,打了個哈欠,往被子裡邊鑽,一翻身睡了過去。
第二日再去上房,就看見安姨娘紅著張臉,卻是紀氏拿了兩塊紅寶一匣子珠子出來賞她:“哪得白饒了你的東西,那付珠子箍兒倒賠了你好些個珠子,你統共才多少東西,這些個便算我賞你的。”
安姨娘眼圈一紅,差點淌下淚來,既是賞她的,便是她私用的東西,跟公中發下來的衣裳首飾不同,那些是造了冊的,若不然她怎麼會守著這許多衣服首飾卻沒法子幫補弟弟。
她又是彎腰又是稱謝,明湘卻站著垂了手,眼睛一直盯著大花紅毯,紀氏擺了手:“得啦,再推成什麼樣子了,過兩日我帶了沅丫頭去上香,夜間才回,你們各自方便,便不必來院裡請安了。”
明洛聽見寶石珠子已是斜了眼睛去看明湘,再聽見出去上香,立時就抬了頭,可看見連澄哥兒都沒得去,自家更不必想,就又低下頭去。
澄哥兒一把拉了明沅:“六妹妹,你幫我求求菩薩罷,叫三姐姐趕緊家來。”明沅清脆脆應了一聲,紀氏一把摟過澄哥兒:“你姐姐知道你想她,定然高興。”一隻手摟了澄哥兒,一隻手扶在腹上。
這幾日身子不適,紀氏自個兒也覺出來了,日子未到沒個準信,她這心裡七上八下的,隻盼這回是真有了,若能得個兒子,澄哥兒往後出身有了產業有了,也不枉母子一場。